“这不那窝囊废吗？”
林卫东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在大街上活不下去了，差点敲了自己的家伙。
只是让林卫东意外的是，这窝囊废竟然有些份量。光是看大迪的姿态，就能感觉得出来这一点。
大迪这个孩子是挺虎的，一般的小嘎嘛他都不拿人家当人看，那站前阿豪怕他都甚过码头滚地龙赵老炮子的儿子赵大勇。
要知道赵大勇可是项采江的少东家，别说大迪和人家比了，就是大迪的大哥项采洪和人家都不是一个档次的。
可是，大迪就是能把站前阿豪这等生瓜蛋子收拾的屈服的。
但此刻，大迪见到进来这位，别看叫的凶，可是手却一点没敢多动，甚至在发抖。
那是因为紧张而颤抖的。
没想到，大街上遇到的这个不知名的家伙，能把大迪这虎哨子吓这样。林卫东突然觉得有趣了。
项采洪也看到了来的人，这位更紧张，像是触电了似的。
“扳手，你干嘛？我告诉你，我这有客人，今天没工夫搭理你。我哥说了，不让我借给你钱，你最好也离我远点，老浪台球厅不是你闹事的地方。”
这点威胁显然吓不住门口的人。
那人就站在门口，如同卡住了一般，不动了。
项采洪怕这人得罪了自己好不容易结识的导师、引路人林卫东，即便不愿意和这叫‘扳手’的有什么冲突，但还是硬着头皮顶上去了。
“扳手，你才出来，消停的。怎么？难不成你又想进去啊！我劝你好好想想，不考虑你那守寡的老娘，总不至于让你媳妇也守寡吧。”
也算是项采洪讲究，他竟然挡在了林卫东的前面。
“你们榔头帮的那点事都是你们自己作的，大榔头都被崩了多少年了，你们不觉景啊。”
“你那兄弟也不是死了，不是还有小榔头呢吗？他不是就蹲三五年就出来了啊，你好不容易脱身，不至于把自己又折腾进去陪你兄弟吧？我哥虽然没帮你们，可也没落井下石啊。这样你找上门来，那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连威胁带解释的， 让项采洪显得很无助。
很像是为富不仁的地主，被活不下去的佃户找上门拼命的感觉。
林卫东在项采洪的身后静静的听着，虽然没听明白这个他心中的窝囊废叫‘扳手’的家伙，和项家兄弟有什么恩怨，但是总算明白大迪和项采洪为什么又怕又烦这人了。
因为他是榔头帮的。
榔头帮啊，这东西自打下岗潮以后，就在各地各县市兴起了。
说是什么帮派其实是不对的，不如说是一种职业。
这种职业的另一种称呼，叫‘刨根’！
所谓刨根，就是抢劫，手段极其残忍的一种抢劫。
主要是两个人行动，一个人骑车，一个人在车后拿着榔头，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偶遇独自行动的人，一榔头下去，然后开始抢人家的。
是个很埋汰的手段。
大多数情况下他们能抢到的财物很少。
因为，没事敢走夜路，走僻静小路的人，多半身上没什么钱。而携带大量财物的人，是生怕走小路被人盯上的。
所以，榔头帮多数的时候收获很少，一次抢个三十五十的都算大数了。
可是他们造成的后果太严重了，后脑这一下，轻则脑震荡，重则植物人，一个不好就要人命了。
为了三五十就要人命，这样的职业谁见了不觉得别扭啊。
所以，干这个的，都是认知极其低，家境极其不好，同时又走投无路的人才干的。
难怪项采洪和大迪又怕又烦这个‘扳手’。
大迪就是再虎，也不敢把人打成植物人啊，项采洪就是再赖，也赖不起这样的人啊。
可是做刨根这活的人，最多能成个三人团伙，成了帮派的可能性不大啊。
又听到项采洪说，大榔头早就被崩了，小榔头只被判了三五年，林卫东就明白这里面的猫腻了。
所谓的榔头帮，可能就是一群小孩顶着大榔头的名声，瞎胡闹罢了。
大榔头被崩了，说明他才是那个敢刨根的悍匪。
这种人被抓是早晚的事，全凭这一股子狠劲做事，一点法律意识都没有，这样的人混社会，只有死路一条。
而小榔头，只被判了三五年，大概率就是个流氓罪。
甚至被抓都应该只是因为顶着榔头帮的名头做事，受到牵连了。
可能大榔头自己连榔头帮是个什么都不知道，小榔头是谁都不认识。不过是因为他成了悍匪有了名声，于是有一群小孩出于崇拜，以及其他的原因，顶着他的威名四处嘚瑟罢了。
这种关系，就像是《征服》里，丁棍一样。
吴天坏何老六的时候，派出去自己的混子，打的就是丁棍的名号。
这些混子认识丁棍，丁棍绝对不认识他们。
因为丁棍是个悍匪，是个棍，当时还正被通缉呢，哪有功夫收小弟。
若是丁棍的小弟，就丁棍办的事，他们不是落网就是跑路了。
所以，打着丁棍名头还敢出来嘚瑟的，那肯定是和丁棍没关系的。
就是因为丁棍名头太响了，是个拿人命不当回事的，所以不少自己混不出来的混子，就打着人家的名号做事。如此，才能讨到一碗饭吃。
他们心里清楚，正在逃亡期间的丁棍，不可能去找这些打他名头做事的人算账。
这也是为什么给何老六看场子的刘华强，一来听何老六说是丁棍的人那么生气的原因。
同为道上混的， 刘华强知道丁棍是怎么回事，何老六就是典型的让小混混打着别人的名头给唬住了。
莫说这些人不是丁棍的小弟，就是丁棍本人来刘华强的场子闹事，刘华强也得和这悍匪碰一下的。
因为那个时候刘华强也是棍，还不是大哥。
‘棍’是靠面子吃江湖这碗饭的，自己的场子让人冒充丁棍小弟就给吓住了，这要是传出去了，往后他还哪有面子。
没了面子的棍，可就没饭吃了。
所以之后的开启了托运站和服装生意的刘华强，可能连搭理都不搭理丁棍。
因为有了生意的棍，就是大哥了，大哥可不能再这么莽了。
棍是混子成为大哥的必然过程，而大哥和棍的区别，那就是大哥已经拥有自己的产业了，不需要靠面子吃饭了。
所以，大部分的时候，大哥都是比棍强的，无论是财力，人力，物力，关系网都在棍之上。
但是大哥也多少都会给他一些面子。
穿鞋的不可能再和光脚的去玩打打杀杀的那一套。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即便大哥比棍强，可是棍是凭着凶狠做营生的，也因此总能发生成名已久的大哥，翻车在棍身上的事情。
大哥难当的原因，也在这。
凭借着项采洪和扳手的几句话，林卫东就大致的判断出了眼前的情况。
这扳手之前估计是打着刨根人的名头混饭吃的一个混子，这会所谓的榔头帮应该是被阿瑟端掉了，而他在这个团伙中没有什么获利，纯属跟着瞎胡达的一个家伙。
不然，即便再有关系，也早就进去了，不可能如此从轻发落。
刨根的大榔头早就被崩了，打着‘榔头帮’做事的应该是那个叫小榔头，三到五年应该是组织流氓团伙罪；不是十年以上，那应该不是黑社会性质的流氓团伙。
也就说，这过家家一般的组织，连个保护伞都没有。
这种笑话也只有在五线开外的县城能发生。
可就是这样，一个如同笑话一般的组织成员找上门，依旧把项采洪大迪给吓够呛。可见当年的大榔头刨根有多凶残。
不过林卫东倒是安稳。
他知道，这扳手应该是来找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