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礼貌寒暄后,大家说了几句见面礼节性的话。
但同时,于惊鸿他们几人也悄悄观察了一下那位汤城。
虽说早听闻对方是个年轻的老板,不过真正见了面还是让人感到惊讶。
年纪看上去才二十多一点,顶多三十岁。
这么年轻就掌握这么大规模的一家公司,实在让人忍不住羡慕。
看着人家短短一年里取得的巨大成就,再对比自己二十余年打拼的结果。
三人心里不由地升起些许落寞。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汤总,张大哥,酒店都已经安排好了,我们送你们过去吧。”
于惊鸿说话间走在了最前头引路。
就算现在兴华已经快要面临破产了,但这点待客之道还不成问题。
于是大伙坐上车后直接驶到了预定好的酒店门前。
路上,三人与张小敬一边交谈旧事,一边感叹往昔岁月。
他们都曾在海外念书,彼此之间的话题特别多。
虽说交往并不多频繁,可由于身处同一行业,联系倒是从未断过。
张小敬在这个领域的专业能力很强,影响力也非常广。
三人言语中的敬重,并不是虚伪敷衍。
当年公司创业的时候碰过不少难题,那时候张小敬也曾数次帮他们化解危机。
这份情感并没因时间而变淡,反倒愈发醇厚如酒。
他们的关系就像水一样平静却长久。
一群人热闹交谈的同时,一旁的汤城倒也没有被晾在一边的感觉。
虽然他说话不多,但他们都知道他才是今日的重点人物。
关于收购之事,暂时谁都没主动提及。
一直到安顿下酒店、安置好各自东西,
随从将房间稍作布置后,汤城便和张小敬以及三位兴华的人围坐一桌。
“于总,高总,董总。我想咱们不如开门见山地说吧。这次前来申沪,主要是有关收购兴华的事。各位怎么看?”
汤城坐下之后直奔主题。
话语虽然简单平稳,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果断风格。
于惊鸿他们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一时没有马上回复。
其实想法是有的,但他们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眼下这种状况说出口总觉得难堪得很——
公司负债达五百亿元,每年净亏损上100多亿。
二十年辛苦钻研也没能打破国外在高端市场的掌控局面。
这些话让他们几个人脸都烧了起来。
“惊鸿,有啥就说啥吧,咱们龙腾要是真收购了兴华,你们几位对后续有没有特殊期望?还想继续从事这项研究吗?”
看到他们一直沉默不语,张小敬提醒了一句。
其实,在来到兴华电子前,他就告诉过汤城:这家光刻机制造商最珍贵的部分就是这三人和其背后团队。
他们三人在长达20年的尝试探索过程中并未成功突破技术壁垒,但已经建立起一支相当专业的研发军团。
整整一千多名工程师,个个都是精心筛选而来。
这家企业没能成功的根本原因并非技术能力弱,而是国外对手设下的专利保护太牢固。
每一个关键技术点都被设置了障碍。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克服重重困难推出了一系列性能不错的光刻设备模型,
其中一些甚至追得上海外同行的技术水准。
可惜只存在于实验设计稿中。
现实当中没法制造生产,是因为关键配件根本凑不出来。
这不是他们的失败,而是国内相关配套工业整体水平尚未赶上。
当时他们为购买光学镜片这类核心组件四处求助。
张小敬动用了以前在德州仪器工作的便利资源也曾帮忙打听渠道。
但是很遗憾的是,所有此类高端精密元器件都被列在全球管制清单之中。
若是由外国正规单位采购还好些,批准程序较容易通过;
但对于中国企业的请求基本处处碰壁。
这些东西完全严禁出售给华夏这边。 “汤董,能说说您对兴华电子未来的规划吗?”
于惊鸿沉思了许久,没有立刻回答汤城的问题,而是反过来抛出了疑问。
二十载创业路走下来,他有太多想说的话。
可一想到企业当前的处境,他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于总,在来申沪前我已经安排人手调查过了,目前兴华电子已经到期但未偿还的贷款大约四百亿,另外还有大概一百亿的未到期贷款。”
“这批贷款几乎都是政府为扶持高科技项目而发放的低息长款。你们用了整整十年都没能还上。”
“除此之外,兴华电子还拖欠着外部的费用,比如供应商账款、电费甚至员工工资也只发了一部分,这些缺口都需要新的资金填补。”
“现在的情况是,设备的销售价格甚至都抵不上生产成本,这种倒挂的现象正让公司越陷越深。”
“我这边请投资部门估算了一下,想要盘活这家公司,至少需要准备一千亿的资金投入,至于真正扭亏为盈所需要的数目——他们给出的答案是无法预估。”
说到这里时,汤城轻轻一笑。
“投资部和战略组联合评估的结果也不乐观,给出的打分是历史最低等级,继续亏损,并且拖累龙腾集团的可能性超过99%。”
听闻这话,于惊鸿和其他几位脸上一片涨红。
打人脸别打得太狠,揭伤疤别揭得太深。
汤城这番话等于当众撕下了兴华电子最后的遮羞布,将公司的所有窘况都摆在桌面上。
他们个个盯着汤城,想反驳几句,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虽然这话说得很难听,但没有一句是夸大或者捏造。
哪怕心里再不舒服,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真的。
“汤董,要是你来这只是为了贬低我们几个的话,恭喜,你的目的达到了。”
于惊鸿压着声音说道,脸都气红了。
若不是顾及张小敬的面子,他早就拍案而起离开会议室了。
大不了关门清盘,自己再去别处重新开始搞研发。
“打击一下你们对我能有什么好处?如果没什么实际价值,我又为什么要这么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