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重和席慕薇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日常相处中，他发现，席慕薇的处事方式，与碧落、梁钰乃至姜蓝都截然不同。
碧落、梁钰、姜蓝更像纯粹的武者，爱憎分明，快意恩仇，下定决心便一往无前。
而席慕薇呢？
或许是因为肩负着振兴如意门的重任，总是习惯深思熟虑，走一步看两步。
对上位者而言，这当然不是缺点，甚至还是优点。
但席慕薇不仅是上位者，也是武者。
武者，身上绝不能缺少的，是破釜沉舟的勇气，以及纵千万人吾往矣的意志！
简而言之，就是席慕薇想得太多，顾忌太多。
“你觉得自己准备好了吗？”思虑及此，林重正色问道。
席慕薇迟疑地点点头：“我已经能够触摸到丹劲的门槛，也感应到了冥冥之中的......”
“不。”
林重打断对方：“我问的是，你做好不成则死的觉悟了吗？”
席慕薇呆住了。
虽然突破丹劲瓶颈很难，但是不一定会死吧？
为什么要做好不成则死的觉悟呢？
“我......”
她樱唇翕动，欲言又止。
“你在犹豫什么？害怕什么？”
林重一针见血地道：“若心存畏缩，寄望于他人帮助，你凝聚内丹的成功率为零！”
听闻此言，席慕薇俏脸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
本就踌躇不定，此刻更是方寸大乱。
纷繁错杂的思绪交织于脑海，令她神情恍惚，魂不守舍。
林重收回极具压迫感和穿透力的目光，留给席慕薇思考的时间。
良久之后，席慕薇用细若蚊呐的声音道：“我害怕让师父失望，让门派失望。”
“现在的如意门，已承受不起更多的打击了。”
“倘若我也失败的话，等师父逐渐老去，如意门再无大宗师坐镇，必将退出隐世门派之列。”
“而我身为掌门，届时就是导致门派衰落的罪人......”
说着说着，她音量渐低，终不可闻。
林重明白了症结所在。
这位临危受命的如意门新掌舵者，怕的不是突破失败，而是辜负了门派的期待。
她是最有希望跻身丹劲的化劲宗师，又是掌握门派命运的领袖，身上所背负的压力可想而知。
“首先，导致如意门衰落的罪人不是你，是我。”
下一刻，平淡的嗓音传入席慕薇耳朵，带给她莫大的震动：“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你连大宗师都不是，连自己的命运也掌握不了，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左右一个隐世门派的命运？”
“如意门之所以落得如此的境地，不过是因为受到我和林幽寒斗争的影响而已。”
“记住，不入超凡，终为蝼蚁，如果你真的想振兴如意门声威，第一步就是成为大宗师，这是一切的前提，否则你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永远只是棋子。”
“你对如意门真正的重要性，取决于你能在武道之路上走多远，若你和我一样是罡劲武圣，你会发现，所有难题皆迎刃而解，所有阻碍皆不复存在。”
林重的话语犹如洪钟大吕，在席慕薇耳畔回荡。
那种感觉，就像一盆冰水灌进脑子里，让她混乱不堪的大脑，陡然恢复清醒。
有时候，拨开迷雾，只需要一次交谈。
“谢谢您，阁下。”
她抬起脑袋，直视林重金色的眸子：“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嗯。”
见对方恢复正常，林重微微颔首：“闭关突破的时候，不要给自己留后路，要抱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心，丹劲是超凡的起始，若想褪去肉体凡胎，就必须涅盘重生。”
“世间武者，为何绝大多数都止步于此？就是因为他们缺乏破釜沉舟的决心，给自己留了退路。”
“送你一句话，每逢大事有静气，事到临头须放胆，成与不成，取决于一念之间。”
席慕薇美眸明亮，认真聆听。
不再焦虑，不再踟蹰，不再畏缩。
平生第一次，她看清了前面的道路。
“每逢大事有静气，事到临头须放胆！”
轻声重复着这句话，席慕薇苍白的脸颊逐渐变得红润，双眼仿佛燃烧着火光。
迷茫、忐忑等负面情绪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坚定的决意。
******
次日。
新任如意门掌门带着长辈的嘱托，同门的祝福，正式宣布闭关。
自从感应到突破的契机后，席慕薇的精气神始终处于巅峰状态。
如今心意已决，自然没必要耽搁。
林重暂时留在如意门，暗中替对方护法。
碧落、梁钰都没这种待遇。
非是他厚此薄彼，而是席慕薇情况不同。
某间静室内。
穿着黑色练功服的年轻女子闭目盘坐，神态沉静，呼吸平缓，若有若无的白色雾气环绕全身。
光滑柔顺的秀发披散于肩头，俏脸莹白如玉，不施粉黛，琼鼻樱唇，美艳绝伦。
万象森罗心经自发运转，把一缕缕精纯的内息，送达四肢百骸。
和野路子林重不同，如意门有一整套规范的突破流程。
对细节的把握完美无缺，力求不留任何隐患。
可即便如此，纵观如意门近千年历史，化劲强者里面，能够突破至丹劲的，百里无一。
流程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心性、意志以及......气运。
席慕薇低垂着眼帘，灵台空明，无思无想，无悲无喜，只是不断积蓄内息。
当内息即将满溢之时，她开始进行突破的第一步：炼气化液。
这一步并不难。
作为如意门核心真传，席慕薇的内息本就异常精纯，稍微一提炼，就从气态化为液态。
在席慕薇的感知中，内劲犹如汹涌江河，沿着经脉浩荡奔流。
接下来，是第二步：汇入丹田。
席慕薇运转内劲，先走小周天，再走大周天，经任督二脉，过玄关、百会、玉枕、涌泉诸窍，顺着上丹田、中丹田，最终进入下丹田。
这一关，她感到相当吃力了。
盖因液态的内劲与气态的内劲截然不同，就像脱缰的野马，又像暴走的洪水，控制难度成倍增长。
短短几分钟的功夫，席慕薇便浑身大汗淋漓，似乎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