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感觉今日出门登山,绝对是看错了黄历!
想到此处,犹自愤愤的看着褚遂良,一句脏话含在口中,如鲠在喉。
忍了半天,李承乾方才说道:“褚爱卿,你不是说今日凡事皆有成。宜祈福、入学、开市、嫁娶、求医、远行、移徙、上任……
宜在哪呢?”
褚遂良面色微红,所幸这一伙人被堵在了洞中,黑灯瞎火的,谁也看不清。
“话不能这么说,陛下,就说我们是不是顺利找到了这一处冰洞?宜……肯定是宜的,我等确实凡事皆有成。
至于碰到溃兵,那也是意外不是?”
“哈?黄历还能这般解?”
“这凡事呐,都有两面性,我等探幽寻秘,这不就很顺利吗?
贼人今日出门的时候说不定便想的是求财,故而便碰到了我等这些肥羊,该说不说,人家不也是凡事皆有成吗?”
……
阴暗的洞中,虽说看不清脸上的细微表情,可褚遂良仍能感受到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不由得面色更红,这般解说,似乎是稍微有些不要脸了。
李承乾啐了一口,不再搭理褚老头,转身问向薛礼道:“这么被困着,也不是回事啊,爱卿不是带着枪呢吗?给朕干他们去!”
薛礼抹掉头上的汗水,随手抛出洞外一具尸体后,方才说道:“不可,这伙溃兵操着蜀中口音,多半便是吴王麾下的反贼。
彼辈围困我等,也是为了劫掠,求得是财!还犯不上以命相搏。
此处易守难攻,凭借末将与诸位兄弟,卡着洞口,便是不用火器,也能守得住!
待贼人感觉伤亡过大,意识到划不来的时候,多半自会退去。
可若是我等动用了火器,则代表着我等暴露了身份!
一队商贾打扮的秋游野客,突然掏出了火枪……
在这个节骨眼上,很难不让他们有所联想!
便是存了万一的侥幸心思,认定了您的身份,恐怕便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李承乾思忖一番,赞同道:“薛爱卿分析的很有道理,朕原以为爱卿是一位勇冠三军的猛将,不曾想却是一位智将!
先帝有云,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薛爱卿当真让朕刮目相看呐!”
“陛下谬赞,陛下临危不惧,处乱不惊,方才是真龙在世,想那吴王,差得远哩。”
“呵呵,爱卿这话朕爱听,朕也没别的优点,唯独一点颇受先帝称赞!先帝曾言,吾这好大儿看似缺心眼,实则气度恢弘,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武照推推李承乾,悄声说道:“自夸的话大可以后再说,眼下还是想想办法吧!
贼人虽然进不得这狭窄的洞口,可我等也出不去啊!
若是贼人铁了心在此围困,怕是我等要被困死在此处哩。”
李承乾骚骚头,随即问道:“薛爱卿,可有退敌良策?”
薛礼看着半人高的洞口,有些犯愁,此洞口并不直直通向外部。
洞壁厚四尺有余,洞口转了两个弯折,故而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开枪也打不进来!
所谓易守难攻,正应在此处。
贼人曾遣人矮身钻入洞口,意图强攻,可惜地理环境实在恶劣,刚刚探出头来,便被薛礼扭断了脖子,使了个巧劲丢了出去。
这也便是原始手段比直来直去的火器灵活的地方。
可事情总有两面性,敌人进不来,便代表他们这一伙人也出不去。
否则有样学样,探出头的一瞬间,怕是要被打成马蜂窝。
想到此处,薛礼摇头:“末将无计可施,能做的,也只有豁出这条命来,为陛下守住通道。”
许敬宗一直没有出声,便在此时建言道:“薛将军,依你的见底,若是贼人在洞口放烟,可会对我等造成伤害?”
薛礼回头望去,只见这洞中也不知是什么天地玄奥在作祟,明明方才秋日,洞中已然寒冰累累,俨然是寒冬三九。
阵阵寒气荡漾,却不见扩散,显然洞中并无其他气口。
见此,薛礼无奈的摇摇头:“怕是无解,许大人为何这般说呢?”
许敬宗指指外面,低声说道:“老夫闻到了火药点燃的味道,故有此问。”
薛礼闻言,面色大变,遂趴在地上仔细听了起来。
片刻,便脸色苍白的说道:“有人在打燧石!”
……
没过一刻钟,洞口处便折射出了一道妖冶的红光,李承乾喃喃道:“老许啊,你鼻子够灵的!”
没一会儿,一道浓烟便逸散了进来,那烟雾不急不徐,看着悠然的很。
然则,越是如此才更加让人绝望!因为,越是如此,越说明洞中没有其他隐蔽的气孔。
等烟雾缓缓侵入之后,莫说把人熏死,便是憋也要把人憋死。
“咳咳,朕莫不是要就此殒命吧?啧啧,还当真是不够磊落的死法。”
武照掩住口鼻,顺手从怀中抽出一片粉色的绸子出来,扔给李承乾道:“莫要说风凉话了,快捂住口鼻!”
“啧啧,爱妃今日熏的是茉莉香。”
武照只留给他一个白眼。
李承乾反倒豁达的笑了笑:“若是与爱妃能够死能同寝,也不知落在史书上,算不算得一段佳话。”
说到此处,还不忘雨露均沾,对着众人说道:“当然,还有众位爱卿,大家共赴黄泉,想来也算不得孤单。”
说到此处,李承乾疑惑得看着褚遂良与他的爱女,问道:“死则死耳,缘何如此做派?岂不是有失身份?”
原来,褚欣儿与褚遂良二人呈五体投地状趴在了地上,模样滑稽极了。
更何况这地上都是冰凌,李承乾便是想想,便打了个哆嗦。
褚遂良抬头说道:“陛下,方才小女说,若遇到此等情况,趴在地上比站立起来要能多苟活好长一段时间。
老臣方才试了试,确实口鼻通畅了许多,要不,陛下你也试试?”
李承乾扭头看向褚欣儿,便见她也趴在地上,撅着屁股,侧着脸说道:“我夫君以前曾这般讲过,奴家也是头回遇到这般境况,不曾想我夫君果然没有瞎说。”
话音落下,便见一众人等没有丝毫犹豫,极其丝滑的趴倒一片,七横八纵的互相行起了大礼,模样越发滑稽。
便是李承乾也是如此,从善如流者,便如先帝纳谏一般,一丝不苟。
薛礼趴在冰冷的地面上,抬头却见陛下五体投地正对着自己,顿觉不太妥当。
遂悄悄调转了方向,头转到了洞口处。
然则,如此一来,薛礼更不自在,让陛下对着自己的腚跪拜,是不是比对拜更加大不敬哩?
薛礼一时间十分纠结。
正为难间,突然发觉他趴着的地方,竟无一丝烟雾搅扰,顿觉惊奇。
遂打量起来,这才发觉,此处正好是一个洼地,在水平方向上,比那洞口整整低了一尺有余!
这洼地不大不小,恰好能容纳一个人的上半身!
于是薛礼有了主意!
“陛下,你与末将换个位置,末将此处却是个风水宝地哩!”
李承乾反问道:“甚得风水宝地?朕死在何处,何处便是风水宝地,怎么也得算个龙脉吧?”
……
“末将是说此地无烟雾搅扰。”
“真的?莫不是诓骗朕吧?你是不是想与朕的爱妃挨在一起,才胡言乱语的?朕可不好糊弄。”
……
薛礼感觉一腔热血被莫名辜负。
还好武照有正形,闻言掐了李承乾一把,见他不为所动,便一脚将李承乾踹了过去。
“薛礼,陛下过去了,你过来,陪着本宫。”
“哇呀呀,气煞朕也!爱妃,你们什么时候……
呀?此处当真没有烟雾!”
李承乾顿时闭嘴,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活像个绿壳王八。
薛礼却是脸色通红的滚到最后方,然后把自家婆娘挤到了武照身边,惹得武照掩嘴轻笑。
却说山脚下,崔尧一行五人快速的纵越在山林之间。
然则,单论速度,四个男子汉却被一个女娇娘落在后面吃小香风。
只见那小娘身背一杆奇形火器,纵越如风,飘渺似鬼魅一般。
后面四个大汉呼哧带喘,好悬没有跟丢!
便是这四人也有分别,崔尧与裴行俭处于第二梯队。
裴行俭背负四支火器,腰上缠满了铁壳小香瓜。
裴行俭背上挎着好大一个背囊,鼓鼓囊囊的怕是有两百斤重!
二人身后二十多步远,马伯谦与杨续业身无一物,却互相拖着臂膀,如死狗一般亡命喘息,便是如此,也未停下脚步。
却在此时,但见那飘渺女子陡然立在枝头,远远眺望道:“西北方向有烟雾升起,不知何意?”
崔尧随口答道:“能有什么深意?娘的,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便在此时,便听得后方,马伯谦大喊道:“就是那里!就是那里!起烟处便是某家跌落之地!”
崔尧与裴行俭对视一眼,便陡然加速狂奔起来,相比之下,与那在树上纵越的女子竟不遑多让!
崔尧边跑边喊:“既然方向已明,你二人便放缓脚步吧,我等三人先走一步!”
说罢,便紧追一步,追平了女子。
那女子却也不逞强,只是婉儿一笑,便放慢了些许脚步,与身后二人保持了一致的速度。
崔尧笑道:“风娘子,我跟你说,你这速度其实也就一般,我老娘有个侍女,论起轻身功夫,比你还要更胜一筹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