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稚子无辜
李家作为世家大族，对于王朝兴衰朝代更迭这种事，既在意却又没那么在意。
世家的势力盘根错节，显露于人前的不过是冰山一角，他们自有一套应对外界环境变迁的生存法则。
龙椅上换了个人这件事，对他们而言属实没有太大影响。
因此，李惟瑾对于裴家即将登上皇位这件事并没有太大感触，沈殊玉与他交谈也不必太过小心翼翼。
“阿姐，我有件事想请教你。”李惟瑾的语气带了丝迟疑。
“请讲。”
李惟瑾垂下眼眸，轻声道：“当初霖儿急着嫁人，最主要的原因是当年五殿下赵明瑛对她有意，那么，那时她自己有心上人吗？”
沈殊玉微微一愣，旋即问道：“你听说了什么吗？”
听到沈殊玉的问题，李惟瑾摇了摇头。
“并没有听说什么，但……”
他踌躇了片刻，还是坦诚地答道：“但我自己发现了一些事，所以心里有些疑问。”
在春湖酒家赢得那盆牡丹后，独孤霖的反应实在是不对劲，再加上后来又出了西凤潜入独孤府的事，以及孟夫人对独孤霖的请求……
独孤霖不是个惯会伪装自己的人，两人日日相对，李惟瑾就算再迟钝也能看出独孤霖的反常。
他事后还是打听到那盆牡丹是从孟府拿出来的，孟庭芝曾是淳于靖的弟子，而独孤霖则是拂玉山庄的常客，他心中便隐隐有了猜想。
只是，独孤霖不说，李惟瑾不敢，也不愿去问。
究竟是怕独孤霖不肯说实话，还是担心她隐藏的过往会刺痛他的心，李惟瑾自己也说不明白。
“你怀疑她对你的心意？”
“不，不是的。”
听到沈殊玉的问题，李惟瑾慌忙否认。
“她性格单纯不会骗人，我们成亲后她的心思都放在我的身上，这点我还是有把握的。”
听到这儿，沈殊玉有些困惑。
“那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而且，既然这样担心，为什么不自己去问问她？”
李惟瑾的神情有些苦恼。
“我猜，那些事可能不是什么让她高兴的事，所以才没有去问，可是我已然察觉了，又没办法忘记，心里着实有些矛盾，所以……”
他不想让独孤霖困扰，就只好来打扰沈殊玉了。
沈殊玉明白了他的小心思，倒也不生气。
“我倒不是有意藏着掖着不告诉你，只是觉得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一定要说的话也应该是她来和你说，于她而言，这也是解开往事的一个契机。”
沈殊玉微微探出身子，促狭地看着他。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你不妨去告诉她，你好奇是因为你在意她，彼此坦诚一些，夫妻间的感情没准会更好呢。”
李惟瑾忍不住红了脸。
但看到沈殊玉对这件事的态度坦坦荡荡，大约也能猜到事情或许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
“好，多谢阿姐指点。”
这时，丫鬟进来轻声道：“夫人，李夫人午睡醒来了。”
沈殊玉站起身，语气轻快地对李惟瑾说道：“走吧，我带你去见她。”
两人一路来到独孤霖小憩的院子，院中草木散发着清香，环境十分幽静，的确是个躲懒的好地方。
“你进去看看她吧，我回花厅等你们。”沈殊玉对李惟瑾说道。
“好。”
回到她和裴含章居住的院子，院中的那棵盛开的五色碧桃树让沈殊玉忍不住停下了的脚步。
斑驳的树干摩擦着她的掌心，让她想起好多好多年前的一个晚上，她从柏州赶回京城，为着裴含章信中的几句话在墙外的花枝下流连忘返，在如水的月色下与他耳鬓厮磨。
好在，如今她心中的空缺得以填补，遗憾也不再是遗憾。
沈殊玉微微勾着嘴角。
另一边，独孤霖一看到李惟瑾便委屈起来。
大约是因为在李惟瑾面前没有什么顾忌，又带着点“恃宠而骄”的习惯，因此忍不住又掉起眼泪来，李惟瑾坐在一旁耐心地安抚她。
“呜……我都没有机会让师父见见你……”
独孤霖伏在李惟瑾怀里抽抽噎噎，眼泪掉个不停。
李惟瑾一边顺着她的背一边哄她。
“呃，其实我见过陆大夫，不过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她是你师父。”
他说的是在淳于靖的寿宴上见过陆明珠，但仅是几面之缘，谁能想到日后种种呢？
“等知道你师父葬在什么地方后，我们一起去给她磕个头吧。”
“好……”
看着独孤霖梨花带雨地依赖着自己，李惟瑾怜爱地为她拭去眼泪，他忽然对独孤霖以前的事没那么好奇了。
罢了，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他和独孤霖还有很长的未来。
等两人到了花厅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独孤霖的眼角还有些许红肿，但精神看上去还不错。
沈殊玉放下手里的书，招呼两人坐下。
“你含章大哥今晚不回来吃饭了，你俩若是不急着回去的话，不如留在这里陪我一起用晚饭？”
“好啊！”
“却之不恭。”
三人一起用过晚饭又小坐了一会儿后，沈殊玉亲自送两人出门。
临出门前，独孤霖把沈殊玉拉到一旁，小声问道：“阿姐，你想好怎么处置那个孩子了吗？”
她知道孟庭芝罪大恶极，可想到当年孟庭芝一时的善念放走了裴鹤鸣，她便无法对眼前这个前路未卜的孩子无动于衷。
沈殊玉便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独孤霖赶忙道：“我觉得，不如把他交给不相干的人抚养，他还小，过不多久就会忘了眼前的事。”
她想了想，“或者你把他送得远一点，送到西南或是塞北，给他编造出另一个身世，让他一辈子无法回到京城。”
沈殊玉知道，独孤霖对那个孩子还是心软的，她把一切罪责都归咎于孟庭芝，不愿看到无辜者被牵连。
独孤霖幼时长年被疾病折磨，想要活下去的意志比任何人都强烈，在她看来，能好好活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对一个孩子而言。
如果不能杀，就只能送走了，沈殊玉也是这样想的。
“放心，我心里有数。”
出了裴府，独孤霖心里对祭奠陆明珠的事仍然念念不忘。
“阿姐，我们时候去祭拜师父？”
“等定好了日子，我再告诉你。”沈殊玉温和地答道。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