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天门的晨雾还没散尽，演武场的石板上已落了层薄霜。王小虎正检查行囊，赵猛扛着巨剑来回踱步，靴底碾过霜花，发出细碎的声响。孙福背着箭囊，手里攥着张手绘的焚心谷地形图，边角已经被捏得发皱。
“都准备好了？”聂娇娇提着个药箱走来，里面装着连夜炼制的“清瘴丹”和“止血散”，瓶身上都贴了张小小的蛇纹符——这是断天门的标记，能防调换。她将药箱递给王小虎，又塞给他一枚红绳系着的同心结，玉质温润，上面刻着“断邪”二字。
“这是师父留下的传讯符，”聂娇娇声音压得很低，指尖在结上轻轻一按，玉质传来微弱的震动，“捏碎它，百里内的灵鸟都会来传信，我会带着弟子接应。”
王小虎将同心结贴身收好，指尖触到玉册的轮廓——他把玉册留在了藏经阁，只带了抄录的图谱和残页。聂娇娇说得对，玉册太扎眼，带着它进焚心谷，等于告诉所有人“我是目标”。
“师姐，”王小虎看着她眼下的青黑，“这几日辛苦你了。山门的事……”
“放心。”聂娇娇打断他，嘴角扬起一抹浅笑，“我已经让李昂去清点药材，他要是敢耍花样，孙福留下的‘追踪粉’会告诉我们。”她指的是孙福偷偷洒在李昂袖口的药粉，遇热会显荧光，“倒是你们，暗河入口据说有影阁的哨卡，得小心。”
赵猛拍着胸脯：“哨卡？我一剑就能劈了！当年在黑风寨，比这严实的关卡我都闯过！”
“别大意。”聂娇娇白了他一眼，“影阁的‘蚀骨毒’无色无味，沾了就麻烦。这是‘解瘴丸’，每隔一个时辰吃一粒，能防瘴气里的邪祟。”她给每人塞了个小瓷瓶，又特别叮嘱孙福，“你的箭羽记得涂清灵水，能破影阁的迷阵。”
孙福连连点头，箭囊里的箭矢果然都泛着淡淡的水光——那是他今早特意用清灵水浸过的。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虎哥，这是我娘做的芝麻饼，路上能垫肚子。”
王小虎接过油纸包，还带着余温，心里一暖。他转头看向演武场的角落，李昂正指挥弟子搬运丹药，袖口的荧光在晨光下若隐若现，显然没察觉自己被下了标记。
“时辰差不多了。”王小虎背起行囊，“我们走西侧山道，绕开李昂可能报信的路线。”
聂娇娇送他们到山门口，望着云雾缭绕的西境方向，忽然道：“周鹤留下的玄铁，我让人熔了，里面除了地图，还有块极小的‘引魂玉’，能吸引邪魂靠近。”她顿了顿，“我怀疑，他是想让影阁的邪魂缠住我们，好坐收渔利。”
“我知道。”王小虎点头，“我把引魂玉留在了玄铁里，让李昂‘不小心’交给影阁的人。他们要是带着玉进谷，正好帮我们引开瘴气里的邪祟。”
赵猛眼睛一亮：“这招够阴！比我当年扮成山贼骗粮草还妙！”
聂娇娇没接话，只是定定地看着王小虎：“一月为期，若是……若是没回来，我就打开玉册第三页的夹层。”
“一定回来。”王小虎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还得让你炼‘同心丹’呢。”
聂娇娇的脸颊微微发烫，转身挥手：“快走，别误了时辰。”
三人转身踏入晨雾，孙福走在最后，回头望了眼山门，聂娇娇的身影还立在那里，像株挺拔的青松。他忽然觉得，手里的弓箭沉甸甸的——那不仅是武器，更是守护的责任。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赵猛突然停住脚步，示意众人蹲下。前方的岔路口，两个穿黑袍的影阁弟子正守着块界碑，腰间的令牌在树影下泛着冷光。
“是影阁的哨卡。”赵猛压低声音，巨剑已经出鞘，“我去解决他们？”
“别。”王小虎拉住他，指着界碑旁的藤蔓，“那里有暗门，是师父当年挖的密道，能绕过去。”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铜钥匙，“这是入口的机关钥匙。”
孙福凑近一看，果然在藤蔓下发现个不起眼的石锁，锁孔形状与钥匙正好吻合。他刚想开锁，却被王小虎按住：“等等。”
王小虎捡起块石子，扔向哨卡的方向。两个影阁弟子立刻警觉地拔刀，动作却有些僵硬，像是被下了药。
“他们不对劲。”聂娇娇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三人吓了一跳，回头只见她从树后走出，手里还捏着枚银针，“我不放心，还是跟来了。这两个弟子的气息紊乱，像是中了‘软筋散’。”
“谁下的药？”赵猛皱眉。
“除了想坐收渔利的人，还能有谁？”聂娇娇冷笑，“周鹤怕是也派人来了，想借我们的手除掉影阁的哨卡，再嫁祸给我们。”
王小虎沉吟片刻：“不管是谁，这哨卡不能留。孙福，用你的‘无声箭’。”
孙福点头，取下一支涂了清灵水的箭矢，搭弓、拉弦，动作一气呵成。只听“嗖”的一声轻响，两支箭精准地射中两个影阁弟子的手腕，短刀“哐当”落地。
赵猛趁机冲上去，一记手刀劈在两人后颈，干脆利落。他搜出两人的令牌，上面刻着“西境分舵·丁”，比之前的“丙”字号低一级。
“看来影阁分舵是按甲乙丙丁排序的。”王小虎看着令牌，“丁字号负责哨卡，丙字号可能是管事。”
聂娇娇检查完尸体，起身道：“他们的干粮里掺了软筋散，应该是昨晚换班时被人下的药。周鹤的人就在附近。”
“那我们……”孙福有些紧张。
“按原计划走密道。”王小虎打开石锁，藤蔓后的暗门缓缓开启，“周鹤想坐收渔利，我们就给他演场戏。赵猛，你故意在密道入口留个断天门的腰牌。”
赵猛咧嘴一笑，解下腰牌扔在地上，还故意踩了个脚印：“保证像模像样！”
四人走进密道，暗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孙福走在最后，忽然发现聂娇娇的袖口沾了片奇怪的叶子，边缘有锯齿，不像是断天门山上的植物。
“师姐，你的叶子……”
聂娇娇低头一看，脸色微变，迅速将叶子扔掉：“没什么，刚才不小心蹭到的。”
王小虎看在眼里，没追问，只是加快了脚步。密道里潮湿阴暗，墙壁上的火把忽明忽暗，将四人的影子拉得扭曲。他知道，从踏入密道的这一刻起，这张由人心和阴谋织成的网，已经开始收紧。
走出密道时，已是正午。焚心谷的轮廓在前方隐隐可见，谷口的瘴气像条灰黑色的带子，缓缓流动。赵猛指着远处的山坡：“你看，那里有炊烟！”
众人望去，只见山坡上有个小小的木屋，烟囱里正冒着烟，门口晒着些草药，像是个猎户的住处。
“去看看。”王小虎示意众人压低身形，“说不定能问到谷内的情况。”
走近了才发现，木屋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动静。赵猛刚想推门，却被孙福拉住——他从门缝里看到，屋里的人正背对着他们，腰间挂着枚蛇纹令牌，手里还拿着张纸，上面的字迹隐约是李昂的笔迹。
“是影阁的人！”孙福的声音发颤。
王小虎示意众人退后，自己则贴在门边，听见屋里的人在说话：“……周鹤的人已经在谷内布好了阵，就等王小虎进来。李昂那边说，他们会走暗河……”
话音未落，屋外突然传来弓弦响，一支箭穿透窗户，正中那人的肩膀。屋里的人惨叫一声，转身拔刀，却被冲进来的赵猛一剑劈倒。
射箭的是聂娇娇，她手里还握着弓，脸色冰冷：“是影阁西境分舵的管事，丙字号。”
赵猛搜出那人怀里的纸，果然是李昂的信，详细写着王小虎的出发时间和路线。他气得想撕了信纸：“这老小子，真是吃里扒外！”
“别撕。”王小虎接过信纸，仔细看了看，忽然笑了，“李昂在信里留了暗号，‘暗河’两个字是反写的，意思是暗河有诈。”
众人凑近一看，果然“暗河”二字的笔画是反的，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他这是……”孙福愣住。
“想两边讨好。”聂娇娇收起弓箭，“既给影阁报信，又给我们留活路，以为这样就能自保。”
王小虎将信纸收好：“不管他想什么，暗河肯定有危险。我们走瘴气退潮的东侧山道，正好避开周鹤和影阁的埋伏。”
赵猛一脚踹开木屋的后门：“走！让他们等着去吧！”
四人踏入焚心谷的范围时，夕阳正将瘴气染成金红色。王小虎回头望了眼断天门的方向，仿佛还能看到聂娇娇立在山门口的身影。他握紧怀里的同心结，知道这场布局的成败，不仅关乎丹炉和定魂珠，更关乎断天门未来的命运。
而远处的谷内，周鹤的人正守在暗河入口，影阁的邪魂在瘴气里蠢蠢欲动，李昂的信鸽在天空盘旋——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是棋局的掌控者，却不知真正的棋手，早已换了赛道。
孙福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天空：“你们看！那只鸽子！”
众人抬头，只见一只翅膀带白毛的鸽子正往谷内飞，正是孙福记下的那只。它盘旋了两圈，朝着瘴气最浓的地方飞去，消失在灰黑色的云雾里。
“李昂的信，送到了。”王小虎的声音很轻，“好戏，该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