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还真的问倒了王贤。
当初不去南疆，眼下的他会身在何处
按他的性子，怕是四大宗门在断龙山上围攻自己师尊之际，便跟天下英雄来一场鱼死网破的厮杀
然后呢那时的自己，能跟着师尊白幽月一起，一朝飞升吗
还是说，在先生被某人下毒之时，提剑闯进皇宫，砍了某人的脑袋
好像，这些事情以他当年的性情，没有什么做不到的。
只是，那是他要的一切吗
细细想来，他在南疆其实还没有生活一年，大多数的日子都消磨在梅花谷中了。
想到这里，王贤忍不住淡淡一笑：“不同的选择，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就算再来一次，我依旧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李大路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收敛。
喃喃道：“唯有师弟这样的心胸，才能看见更高远的天地吧......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何你既然已经离开，还能再回到这方世界”
说到这里，王贤终于笑了起来。
摸着柳仙儿的脑袋笑道：“我回来之后便遇到了宋天和仙儿......恐怕只有我这样的渣渣，才能再次回到这方世界，才不会被老天一脚踢飞。”
听到这里，柳仙儿笑了。
咯咯笑道：“在南疆时，姐姐就说王贤哥哥只是一个渣渣。”
就算王贤给了柳仙儿无数的机缘，可是在她眼里的王贤，一身修为真的就是一个渣渣。
虽然直到眼下，她依旧想不明白，一个渣渣怎么灭了青衣楼
能让风玲珑这样的女人恨得咬牙切齿，甚至连自己的姐姐，也对王贤无可奈何。
想到这里，小姑娘心底油然生出悚然和敬意。
想到这里，拉了前提下王贤的衣袖，笑道：“希望终有一日，仙儿可以跟王哥哥变得一样渣，让天下英雄都闻风丧胆。”
王贤啧啧笑道：“加油，追上我不难。”
李大路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师弟的修为一直无法踏上巅峰
却是为了方便在诸天之间自由穿行，想到这里，李大路再次惊呆了。
心道就算先生当年，也做不到师弟这样，说来便来，想走就走啊
王贤一番话，像是为他打开了一扇崭新的大门，眼前为之一亮。
笑道：“师弟不是寻常人，你不是我，他不是先生，只怕当年的白先生也没有师弟这样的心境，可以一直安静地站在山下，抬头望天。”
王贤却在这个时候，转身望了一眼百丈外的大将军。
大将军跟他传音：“时辰尚早，不急。”
王贤这才点了点头：“那就让宫里的老爷们，慢慢等。”
说完，回头跟眼前的李大路笑了笑：“昆仑山高不高，我第一次去剑宗，就差点摔死在那里了。”
李大路一时无语，毕竟王贤的当年，书院除了白先生谁也不知道。
王贤想了想，看着他继续说道：“断龙山高不高，我当年带师兄去时，也只能在山下悄悄修行了一些日子......”
“若不是机缘巧合，跟着我另一个师尊，去了一处神秘之地，只怕到现在我也无法站在山巅看世界。”
柳仙儿轻声问道：“先生，你去过断龙山上吗”
“没有。”
李大路淡淡一笑：“当年我生死难料，还是你王贤哥哥带着我去到断龙山......我的记忆里，没有高山，也没有平地......”
这事王贤心里清楚，毕竟他将师兄送给先生之时，李大路的眼睛还没睁开。
至于后来李大路何时醒来，便不是他关心的事情了。
毕竟那个时候，先生还在。
柳仙儿眼前一亮，笑道：“难不成，那时候的先生也是一个渣渣”
“是啊，那个时候的先生，就是仙儿说的渣渣。”
李大路淡淡笑道：“师弟也算是见过天地的人，正好跟仙儿结缘......不如就在这里，给她说一说天地”
“好啊！”
柳仙儿笑眯眯说道：“王贤哥哥在南疆给仙我喝过灵酒，又喝过灵茶，还没好好讲过道理呢。”
王贤没想到师兄不跟自己讲道理，倒是反过来，要自己给小姑娘讲道理。
愣了一下，抬头望天，只见云淡风轻。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他还真没办法跟这小家伙讲什么道理
毕竟，他在巨龙城，便没跟陈香儿讲过天地之道。
想了想，默默地摸出一块石捏在手里，想着自己跟师尊杨婉妗去过的神河尽头，这块神石便是在那一汪神水之中捞起来的......
刹那之间，他没想去到未来的某一刻，而是有些怀念从前。
怀念书院的那些片羽时光......
看着面前的师徒两人，淡淡笑道：“师兄，我不会讲什么道理，试着带着你和仙儿，看看我们曾经过去的那一些时光，如何”
李大路闻言大惊，当即回道：“好啊。”
过去心不可得，没想到师弟竟然想着带着他和柳仙儿，回到过去的一刻。
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以李大路眼下准圣的修为，他虽然可以看到过去的某一刻，却无法真的回到那一天。
哪怕他修为高绝，只是这一方天地规则不允许。
比如春夏秋冬，轮回不已，生老病死，花开花谢。
比如佛门有云：“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
就在李大路讶异之际，就要柳仙儿发出一声惊呼之时。
站在街边的师徒两人，连着身前的王贤一起，眼前一抹五彩神光闪耀之际，师徒两人如同穿梭在时光的神河之中，眼前是一片光怪陆离的影像。
李大路喃喃自语道：“这便是时光回溯”
柳仙儿拉着王贤的手，笑道：“王贤哥哥，太好玩了。”
王贤却幽幽一叹，说道：“师兄，我想去书院看看，看看当时我和子矜后......”
于是，三人来到了书院，耳边是琅琅的读书声。
同伴们恬静的容貌，在李大路眼前浮现，声音清晰入耳。
学堂里捏着一卷书的，正是李大路的先生李慕白，虽然先生已经离开，彻底消失在这一方世界。
站在窗外，看着先生安静的模样，李大路一时久久无语。
两行清泪悄然落下，嘴里呢啊：“先生啊......”
王贤叹了一口气，拉着师兄的手，继续往前。
一直，走到书院的石桥下面，放开师兄和柳仙儿的手。
蹲在河边的少年，手里多了一个竹篮，竹篮里有一些鱼饵，显然是王贤闲得无聊，正试图捕捉贪吃的小泥鳅。
李大路停下脚步，柳仙儿不敢动弹，静静地看着眼前一幕。
只见石桥上站着一袭白裙的少女，跟翩翩公子王予安，两人正在跟河边的王贤聊天。
子矜问道：“王贤，断龙山上有龙吗栖凤湖当年，是不是真的有凤凰”
王贤一愣：“断龙山都断开了，哪来的龙，栖凤湖边的梧桐已经不在，自然不会有凤凰。”
就在这时，一袭锦衣的少年走了过来，要买王贤刚刚捞上来的泥鳅......
石桥上的子矜一声惊呼，捏在手心的龙首石雕突然裂开，掉进河里。
惊得王贤手中竹篮掉进河中，小泥鳅立刻消失在众人的眼里。
......
柳仙儿凝神望去，只见石桥上的少女悄然离开。
连着那锦衣少年也消失在眼前，眼前光影转换，却是来到了铁匠铺的门前......
身边的先生不见了，不对，是龙惊羽，王予安，连着子矜抱着重伤之下的李大路来到的铁匠铺前。
子矜拉着姗姗来迟的王贤：“王贤，救救大路师兄！”
于是惊慌失措的王贤，带着李大路来到了先生的竹林......
柳仙儿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外人，怔怔地看着竹林里的先生同样束手无策，无法医治自己的弟子......
于是，小姑娘眼睁睁看着王贤在后山小院，苦思冥想整整三天三夜，终于看见了先生写在黄纸上的一道剑意。
于是，在月圆之夜，在小院里跟子矜一起拉开了一张神奇的竹弓，往天边射出一箭。
一夜之后，一个白衣女子带走了重伤将死的李大路，带走了王贤。
直到一颗龙珠，从王贤的手心没入李大路的胸口。
柳仙儿终于忍不住一声尖叫。
原来，先生真的死过。
原来，是王贤救了她的先生。
王贤打了个响指，眼前一幕转瞬即逝。
终于，师徒两人回到了铁匠铺前。
谁知这里却坐着一脸泪痕的少女子矜，少女喝了一口铁匠拿出来的美酒，据说是王贤从大漠带回来的。
院长，藏书楼的孙老头，连着李大路，陪着子矜喝了三杯灵酒。
柳仙儿却怔怔地看着子矜掏出一个玉瓶说不出话来。
谁知这时，身后的王贤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这灵丹是我给她的。”
“这颗灵丹，是王贤给我的。”
少女看着眼前的众人，幽幽一叹：“王贤说，我吃下这颗灵丹就能飞升，他给我找了一个师尊，在九天上......”
轰隆隆！
天上黑云滚滚，打雷了，少女一身染血却没有吭声，直到一团金色的火焰燃烧之中，涅盘后的少女，终于飞上天空，化为了金色的凤凰。
凤凰在天空盘旋。
柳仙儿捂着小嘴，终于忍不住尖叫道：“先生，看凤凰！”
......
风中一抹花香，唤醒了柳仙儿，也唤醒了李大路。
王贤收起了神石，静静地看着身边的师徒两人。
睁开眼睛，柳仙儿才发现，自己一直站在街边，站在先生和王贤的身前。
想了想，笑着问道：“王贤哥哥，那个姐姐也是书院的学生吗”
“是的，子矜是我的邻居。”
王贤抬头望天，有一些不舍，还有一点期待，看着两人笑了笑：“我真的不会讲道理，只能让你们看见一些曾经发生的事情。”
柳仙儿笑着点头：“那个小泥鳅呢”
王贤指着天空，笑道：“一朝化龙，他跟着另一个姐姐去了九天之上的神龙谷，他就是断龙山上的神龙！”
“啊”
小姑娘惊呆了，脱口问道：“原来子矜姐姐自己就是神龙天啦，原来断龙山真的有龙，栖风湖也有过凤凰。”
王贤笑了，笑得有些憨厚，还有一些得意。
笑道：“那小泥鳅算是我的弟弟，子矜曾经是我邻居。”
小姑娘深吸一口气，又问道：“那个站在石桥上，站在子矜姐姐身边的公子呢”
“他啊，他是皇城的二皇子，名叫王予安......”
王贤不想将王予安的一些事情说出来，于是只好跟李大路笑了笑：“师兄，千年之前，我在断龙山上......”
“我知道。”李大路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王贤苦笑：“你肯定不知道，我在千年之前遇到了子矜，她以为是王予安当年救了她一命，结果是我......”
“千年之前，我没有给他任何意见，只是将地颗灵丹给了她，让她千年之后，自己作出最后的选择。”
李大路继续说道：“我不知道千年之前发生的何事，千年之后，王予安大婚，新娘不是子矜，于也，她做出的选择。”
王贤伸出手，看在李大路的眼里，却恍若那一天，将欲飞升的凤凰流下一滴泪。
于是说道：“子矜临走流下一滴泪。”
“然后呢”
“那滴泪落在王芙蓉的手心。”
“啊”
说到这里，李大路深吸一口气：“有一天，我会娶她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