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府的马车旁。
高阳不敢回头,背对着武曌。
楚青鸾和上官婉儿有些欲言又止,却终究没有开口。
这时。
高长文捧着一袋热乎的糖炒栗子,走了回来,他瞥了一眼,好奇道,“兄长,那边似乎有个极美的美人在盯着你,低着头,我有点看不清,但瞧着挺伤心,像是哭了的感觉,兄长你不过去安慰安慰?!”
“不去了。”
高阳摇头,上了马车。
他的心很乱。
这种情况,始料未及。
明明是做了最正确的选择,明明好不容易从朝堂的大漩涡中抽了身,明明现在逍遥自在、富甲一方,甚至可以利用武曌的愧疚横行无忌,可为何…这心口…抽痛得如此厉害?
呼!
高阳起手就是一拳,重重砸在小腹下三寸的位置!
没错了,一定是这玩意在作怪!
伴随着这一拳,一切想法瞬间烟消云散,就是……很有点疼。
“暴殄天物!”
“兄长太暴殄天物了,如此美人垂泪,我见犹怜!让小弟来!小弟最会抚慰佳人心了!”
高长文两眼放光,朝前冲去。
“长文,别去!”
楚青鸾喊了一声。
“嫂嫂放心,我高长文不是强来的人!”
暗处的护卫认出是高长文,犹豫了一下,未加阻拦。
“这位姑娘,小生高长文,这厢有礼了,姑娘似有伤心事?独怆然而涕下,实在令人心疼,不知姑娘是否有兴趣,家中共推牌九,解忧忘愁啊?”
高长文冲到低着头的武曌面前,头发一甩,以一个自以为极帅的表情笑道。
这时。
武曌缓缓抬起头,那双还带着未干泪痕、却已恢复帝王冰冷的凤眸,直直地看向高长文。
“你,要请朕…去你府上共推牌九?”
高长文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的凝固,双眼也一点点的瞪大,眼里化作一抹极大的惊恐。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中的糖炒栗子掉了一地,他声音都在发颤的道。
“陛…陛陛陛…陛下?”
武曌扫了一眼快尿出来的高长文,冷冷道,“回去告诉你兄长,今日相遇,纯属意外,朕那一番话,也没有别的意思,让他不要多想!”
说完。
武曌转身离开,只剩冰冷的声音。
“走!”
“回宫!”
高长文屁滚尿流的回了马车,朝高阳浑身哆嗦的道,“兄长,你咋不说那是陛下?愚弟差点被你吓死了!”
“你也没问啊。”
“怎么?进展如何?”
高长文一口气梗在心底,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好好好!!
这样玩是吧?
他眼珠子轱辘一转,朝高阳道,“愚弟差点被吓了一跳,不过陛下有句话要我告诉兄长!”
“什么话?”
“说今日纯属意外?那番话也没别的意思,让我不要多想?”
高阳语气平静,出声问道。
楚青鸾和上官婉儿也不由得看了过去,脸上写满了好奇。
“不!”
“陛下说那日,是她错了……她一直想跟你说句抱歉,其实她很后悔,你走后的每一天,她都很想你,她希望你能原谅她。”
轰!
此言一出。
马车内一片寂静。
众人脸上皆是错愕与震惊到极致的难以置信。
“什么?”
“陛下真是这么说的?”
高阳惊了。
高长文点点头道,“事关陛下,我岂能胡说?不是我说,兄长你也太狠了,连陛下都玩弄于股掌之中,小弟对你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
高阳:“……”
楚青鸾、上官婉儿:“……”
回府后。
上官婉儿还处于巨大的震惊中道,“高阳,你觉得长文所说,几分真几分假?”
高阳看了一眼不远处欢呼跳跃的高长文,深吸一口气道,“是真是假,打一顿就知道了!”
但这一次。
高长文也真是硬气,愣是咬死不改口。
“……”
皇宫。
御书房。
武曌换了一身黑色龙袍,端坐在御案之后,神情冰冷,正在批阅奏折。
小鸢瞧见,于心不忍的道,“陛下,高相之所以是这个态度,是不知那日百姓逼宫,陛下下旨的真相,是不知奸佞小人挑拨,故此被伤了心,态度才这般冷。”
“陛下若想和高相修复关系,只需把话讲清楚,高相定不会这样的!”
武曌连头都没抬,唯有声音响起。
“修复关系?”
“纵然修复了,那又如何?将他再拖回这吃人的朝堂漩涡?让他再面对那些明枪暗箭、尔虞我诈?帝王身边…何时少过奸佞?!”
武曌放下笔,抬起眼,凤眸中一片冰封的决绝:“再说了,朕已令高长文传话了,朕的态度很清楚了,此刻再去,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小鸢见状,叹息一声。
她也不再说话了。
武曌虽然说是这么说,但一想到高阳今日相遇所说的那一句句贵人,那一句比一句诛心的“生意”、“买卖”、“不敢触怒天威”。
这些话就如同魔音灌耳,一遍遍在她脑海中回响,心中就跟刺扎似的,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令她极为难受,极为烦躁。
恰在这时。
御书房外,骤然响起两道撕心裂肺、如同死了爹娘般的哭嚎。
“陛下!”
“陛下啊!!”
“我兄弟二人有天大的冤屈,求陛下为我们做主啊!!!”
“那高阳,活阎王高阳!他不是人啊!他丧尽天良!他禽兽不如!他强取豪夺,逼得我们走投无路了啊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