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京城王府井的霓虹还亮着,但夏夜的风从高楼缝隙里吹过来,带着一点凉意。
从酒店出来后,陈云飞被助理送走了,裴云筝打车回了家,只剩江风辰一个人,拎着那本诗稿走到王府井大街边的路灯下。
他找了个没那么吵的街角,蹲在花坛边,点了根烟,抽了一口,又很快掐灭,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那头传来沙哑的声音,还带着点儿电流音:“喂……江教授?这么晚啦,咋还打电话?有事儿啊?”
“安大爷,没打扰你吧?”
“没事儿,我在工地睡不着,刚才还在读您写的诗呢!您就说啥事儿?”
江风辰看着马路对面灯火阑珊,轻轻笑了:
“有个好消息,得第一时间告诉您——咱们那本诗集,我跟出版社说了,可以出了。先印一千册,不多,但起码是真书,咱也算是‘有着作的人’了。”
那头顿了两秒,像是没反应过来,紧接着传来几声带着颤的笑声:
“真……真的啊?哎呀,我这几页破玩意儿,还真能印成书啊……江教授,你不是哄我吧?真不是唬我的吧?”
“真不是,陈总编亲口答应的。”
江风辰顿了顿,又慢慢说道:
“还有一件事,咱那首《我的母亲》,京北大学要登到他们校园报上,学生也能看见,还会给您稿费,两千块,裴编辑给您申请的最高级别的稿费,算是感谢您写得好。”
电话那头先是一阵寂静,只有听筒里传来安大爷呼吸粗重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他带着点儿哽咽的笑声:
“哎哟……这可咋好意思啊……这可真是,真是……我那老娘要是知道,得多高兴啊……江教授,我……我这把老骨头,这辈子值了,值了……”
他说到后面,声音已经带了点哭腔,可听得出,那是一种快活的哭,带着农民工粗糙又真诚的满足。
安大爷一边抽噎,一边继续说道:
“江老师,我得给您磕个头啊,您圆了我这辈子的梦想啊!”
“咱不说这些……”
江风辰笑着接过话头,声音里也带了点儿暖意:“安大爷,主要还是你的作品写的好!”
安大爷却不傻,哽咽道:
“江教授,你就别骗我了,其实我自己也问过出版社的编辑,人家看都不看我一眼,说我这些玩意,没有任何商业价值!我虽然老了,但我心里清楚,人家是看在江教授您的面子上,不管咋说,我感激你……”
江风辰听了,苦笑一声,道:
“别别别,安大爷,你言重了!等诗集印出来,我给您拿几十本,咱得拍个照,留个念想,让孙子、孙女都看看,咱安大爷也是能出诗集的人。”
“成!成啊!那得拍,得拍!我得好好收着……我给我那孙子孙女讲,我也写过书!”
“好,您就放心吧,好好干活,注意身子,等我消息。”
“江教授……谢谢你啊……这话我也不会说啥好听的,你要是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安老头子这把老骨头,哪怕豁出老命来,也给您干!”
江风辰没笑出声,只是低低“嗯”了一声:
“安大爷,早点睡,咱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