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房顶的李明珠撇撇嘴,往杨和头顶扔了一个纸团,飞快溜走。
“哎呦!”
杨和被砸了个正着,摸摸脑袋看头顶,没发现什么异样,谁知一低头,就看到静静躺在地上的纸团。
“谁?”杨和大惊,“是谁?!”
叫声引来外头的家丁,急忙推门进来:“大人,怎么了?”
杨和惊恐地看着纸团,不敢伸手去拿。
家丁不明所以,捡起纸团递给杨和:“大人?”
杨和咽咽口水,抖着手接过打开。
“咦?”
里头没有杨和以为的恐怖内容,只有一幅奇形怪状的画。
一条横线和一条竖线交汇,上面有几个黑点,由一条曲折的线连接,底下写着“二十年降雨情况”几个字。
杨和是进士出身,喜欢格物,稍一琢磨,就发现了这幅图的蹊跷。
他急忙拿着纸团跑到衙门档案库,找到纸上标注的相关内容,一番琢磨后发现了一个骇人的事情。
杨和身形摇摇欲坠,被一旁的手下扶住。
“真的……”他满脸惊慌,“要发大水了!”
杨和勉强算得上是个好官,确定可能发大水后,立马联系了其他两州的知州,想要商议一下如何应对。
然而,西南三州,迁州、越州、延州,除了杨和还算靠谱,其他两州的知州都和梅天良一样不是东西。
面对杨和的书信,其他两个知州都没放心上,还嘲笑杨和果然是泥腿子出身,就是容易杞人忧天。
情况危急,留在西南的百姓们,还需要他们当官的来想法子安置。
李明珠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对其他两个知州下手,就怕天灾人祸一起来,反倒害苦百姓。
杨和没有得到回信,无奈之下,只能先紧着自家百姓的生命安全,顶着压力发布相关政令。
终于,在一天夜里,迁州境内的丰河决堤,千亩良田瞬间变成水塘。
好在杨和已经提前将附近百姓迁走,总算是没有出现多大伤亡。
那些被李明珠他们连哄带骗拐到东南的西南百姓,得知丰河决堤,家乡成为一片汪洋,不由地在心中庆幸,转头就给“九天圣母”上了三炷香。
灾情发生后,西南三州除了杨和,其他两个知州没有及时救灾,还在醉生梦死地喝酒吃肉睡女人,任由百姓自生自灭。
如此,张如兰他们自然不会手软。
趁着群情激奋,李明珠带百姓冲击府衙,手起刀落杀掉了知州,以“九天圣母”的名义开仓放粮。
民意势不可挡,一道操作后,张如兰顺利占领西南三州,加上定州和相州,如今她手里已经有了五个州。
都到了这个地步,李明珠等人也不藏着掖着,直接竖起“圣母教”的大旗,正式宣告起义。
“你们这是诛九族的大罪!”杨和被绑住双手带到张如兰跟前,满脸痛心疾首,“如今回头,我还能替你们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若是执迷不悟,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张如兰轻笑一声:“九族?若你们真的能帮我找到我的九族,我倒是要谢谢你们!”
张家出事后,旁支有一部分男丁被流放,女眷被发卖,如今生死不知。
大夏这么大,这年头车马又很慢,漫无目的地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杨和愣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不清楚张如兰的身份,还以为她是因故与家人分离了。
李明珠上下打量杨和,摸摸下巴:“其实你这个人还不错,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干?”
杨和:“啊?”
李明珠笑嘻嘻地拍拍他的肩:“我是认真的。这样,你加入我们,等我姐当了皇帝,让你做尚书!”
杨和眼睛瞬间瞪圆,满脸悲愤:“你你你……你羞辱我?”
李明珠:“……我哪有?!”
“士可杀,不可辱!”杨和气的胡子都炸开了,“我但凡皱一皱眉头,就不姓杨!”
“啧,”李明珠痛心疾首,“我问你,你做官是为了什么?”
杨和大义凛然:“自然是报效朝廷,济世安民!”
李明珠发出灵魂拷问:“那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做到济世安民了吗?”
“呃……”杨和语塞。
杨和是普通百姓出身,全家辛苦劳作才供养出他这么一个读书人。
刚当官时,他意气风发,满脑子都是为民请命。
然而,官场生存不易,蹉跎二十载,杨和也不过是西南边陲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就连隔壁两州的知州都能对他颐指气使,只因为他们是大家出身。
而他杨和,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个泥腿子。
这么多年,他兢兢业业地守在资源匮乏的迁州,升迁无望,渐渐被磨平了当初的意气风发。
张如兰认真道:“杨大人,如今的大夏就是一块朽木,里面已经被蛀虫啃食地坑坑洼洼,稍微用力,就能捏成粉末。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百姓们的日子过得苦不堪言,可是朝廷又是怎么做的呢?”
李明珠提问:“你知道定州的事吧?”
杨和下意识点头:“知道。”
李明珠“哼哼”两声:“三年前,定州被绿林军占领,整个城的百姓几乎被屠戮了个遍,上报朝廷后,上头是怎么做的?”
杨和张张嘴巴,颓唐地低下头。
李明珠没有为难他,自己说出结论:“定州偏远,命浮州、相州二州自行处置。”
“好一个自行处置!”张如兰面色不善,“百姓受苦,朝廷却不闻不问,由着子民自生自灭。这样的朝廷,还有效忠的必要吗?”
一旁的黄天成也开口:“我家本是老实本分的农家,因为家中的地被梅天良看上,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是我们做错了什么吗?不是!是这世道压根就容不下我们这些百姓!”
杨和低着头,面露羞愧。
李明珠松开绑住他双手的绳子,低声道:“杨大人,你不用马上回复我们。你去外面看看吧,从前和现在,到底有什么不同。”
杨和盯着手腕上的红痕,最终还是点头:“好,就让我瞧瞧,你们究竟有何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