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王面，一老一少，隔空无声对峙。
王面紧盯着那张苍老却无比熟悉的脸，脑海里冒出了一系列的信息。
叶司令曾提到过，在迷雾中袭击夜幕小队就是一个疑似未来自己的老人。
甚至小渔村那柄【戈鸳】、那个差点困死假面小队的时间闭环，也极有可能是对方的手笔。
王面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你就是那个在迷雾中袭击夜幕小队的王面？”
老年王面闻言，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他沉默了片刻，才用沙哑干涩的声音回答：“没错。就是我。”
在老年王面话音落下的瞬间，一根极其细微、几乎透明的银丝，猛地从他佝偻的身体中抽离出来，飞入虚空。
几乎同时，他后背“噗”的一声爆开一团血雾。
但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下一刻，空中那片区域扭曲了一下。
血雾收拢回流，那根刚刚抽离的银丝瞬间也倒卷而回，重新没入老年王面爆开的伤口处。
眨眼的功夫，老年王面已经恢复了正常，整个过程就像是被按下了倒放键。
王面瞳孔骤然收缩，是化道!
疑似未来的自己果然如情报中记载的那样，已经成为了神明。
而且，他还用时间回溯的力量，强行抵消掉化道带来的伤害。
“蹭——”
【弋鸢】瞬间出鞘，被王面稳稳地握在手中，刀尖直指前方。
他整个人的气势陡然变得凌厉无比，周身环绕着无形的锐气，人类天花板的气息完全展开。
在面对一个陌生的神明，尤其是不知对方什么想法的时候，王面决定全力以赴，就算那个人可能是未来的自己也绝不放松。
“既然这样，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我的面前？”
老年王面看着青年自己手中那柄熟悉的直刀，眼神复杂，苦涩开口：
“我也是考虑了好长时间，才下定决心来见你一面的。”
他的目光停留在青年王面年轻而充满锐气的脸上，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欣慰。
“看到你平安无事……” 老年王面的声音颤抖，目光越过王面，看到了更远的地方，“知道整个假面小队的人都安然无恙，我真的很开心。”
“真的是你！是你在小渔村留下了那个时间闭环？是你差点害死了整个假面小队？”
“没错，就是我。” 老年王面没有回避，直接点头承认，“差点误伤到了所有的队员……我很抱歉。”
“为什么？”王面很是不解的问道。
老年王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年轻自己那双蕴含着愤怒和不解的眼睛，缓缓说道：
“我说我是为了救下所有的人，你相信吗？”
王面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老年王面，等待下文。
“你知道吗，在我的那条时间线里，世界比现在惨上百倍，千倍。” 他停顿了一下，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
“在我所在的时间线里，克苏鲁的污染，其实早在五十年前，就已在高天原彻底爆发了。
那污染疯狂扩散，蔓延，最终席卷了几乎整个世界。
米迦勒、柯洛诺斯等等诸多神明全力阻止，但是也无济于事。
大夏守夜人前赴后继，死伤无数。
可即便付出了如此惨烈的代价，我们拼尽全力，也仅仅……仅仅只能勉强保住一小部分区域，在绝望中苟延残喘。”
并且，灾难还不止于此。
就在十年前，其余诸神联手对大夏发动了最终的清洗。
那一战我们没能守住，湿婆怨被强行夺走，大夏最后的防线崩溃了，国土彻底沦陷，生灵涂炭。
我们完全失败，大夏失去了最后的庇护所和希望之火。”
青年王面静静地听着，握着【弋鸢】的手没有丝毫放松，但眼神深处却难以抑制地泛起波澜。
不需要更多的描述，仅仅是“守夜人死伤无数”、“湿婆怨被夺”、“大夏沦陷”这几句，就足以在他脑海中勾勒出另一条时间线上，大夏是何等的地狱景象，人类是何等的绝望。
“还好，到最后关头，我成功踏入了神境，成为了时间之神。”
他微微抬起头，看向青年王面。
“我用尽了我所有的寿命，牵动的巨大因果，最终……我逆转了时间。
回到了五十年前，回到了克苏鲁的污染，还未彻底引爆的那一刻。”
青年王面紧抿着嘴唇，逆转五十年光阴，这需要何等恐怖的力量和代价。
“我找到了那条化鲸。” 老年王面咳嗽了两声，气息有些不稳，“我布下了时间闭环，将它……将它困在了那座小渔村里。”
他看向年轻的自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欣慰，有愧疚……
“我终于……终于改变了时间线。我终于……救下了大夏。
但是，我却差点害死了你们，对不起，我当时真的无能为力了，真的没有力量再去救你们了……”
青年王面静静地听着，眼中的警惕悄然敛去。
他摇了摇头，动作很轻微。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倒是不用自责。”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最终直视着那双充满愧疚的眼睛，“因为……把我放在那个位置上，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为了救下整个大夏，为了阻止那炼狱般的未来，即使代价……
他也会去做!
此刻，王面心中关于小渔村的一系列疑问，终于都有了答案。
老年王面听到青年自己的话，嘴角艰难地向上扯了扯，露出一个解脱的笑容。
“是吗……”
他低声重复了一句，仿佛青年那句“同样的选择”卸下了他心中一块沉重的巨石，某种执念悄然散去。
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带着一种释然般的疲惫。
“不过还好……还好，还好你们现在都还活着。”
“这还多亏了李铭。” 王面接口道，声音恢复了冷静，“是他硬生生打破了时间闭环，救下了我们所有人。”
“李铭……” 老年王面重复着这个名字，目光低垂。
青年王面敏锐地察觉到了老年王面神情的变化。
他微微蹙眉，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对面沉默的老人。
老年王面沉默了足有十几秒，才抬起头，目光变得异常郑重，甚至带着一丝敬畏。
“因为我现在成为了神明，拥有了时间规则，所以我对时间的感知，对一些存在的观测都进一步加深，能够看到更多、更深层的东西。”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李铭他不一样。他和我们所有人都不同。”
“确实不一样，他的实力很强，而且进步很快。”
“不，我不是在说他的力量。”老年王面的眼神变得极其深邃，仿佛看到了某种超乎理解的景象。
“他所在之处，即是唯一的‘现在’。他的意志……即是时间流动的基准。”
老年王面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是对超越认知力量的敬畏。
“当他行动，当他改变时，时间线会为他重塑，因果会为他让路。”
说着，又一根细微的银丝猛地从他体内爆射而出，刺入虚空。
“噗！”
老年王面的胸口再次毫无征兆地爆开一团血雾。
然而，与之前不同。
没有空间的扭曲，没有时间的回溯。
那根爆出的银丝没有倒卷回来，那团爆开的血雾也没有回流。
老年王面的身体晃动了一下，整个人的轮廓骤然变得模糊。
他本就佝偻的身形更低了，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去，仿佛风中残烛。
王面还没从老年王面的那一番话中回过神来，就被眼前的情景惊住了。
“你……你不是可以抵挡化道的过程吗？”
老年王面艰难地喘了口气，这才慢慢的开口：
“那只是暂时的，我强行逆转了时间线，改变了太多人的命运，背负了太多本不该由我承受的巨大因果。
所以，我已经走到了尽头，快要死了。”
他抬起头，看向青年王面，眼神中充满了震撼，继续刚才的话题。
“但是他……李铭……不一样。
那些因他而改变的事情，那些因果似乎，根本无法真正影响到他，它们……避开了他。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青年王面站在原地，茫然的摇了摇头。
这些因果之类的概念超出了他的知识范围。
现在他只知道一件事情，李铭比他想象中的还不可思议，对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颠覆常理的奇迹。
“这意味着他做出的改变，不会像我一样，承受‘因果’的反噬。
这种特性，比他本身的力量还要可怕。”
老年王面顿了顿，声音愈发虚弱，“这还意味着将来如果他的实力继续增强，增强到我们无法想象的地步。
整条时间长河都可能因他的意志而存在，也会因他的一个念头而被重塑诞生出新的时间分支。
但无论他怎么改变，怎么跳跃……那些足以毁灭神明的‘因果’之力，都……都不会成为他的阻碍。
他甚至能从你们这条时间线，直接跳跃到另一条完全不同的时间线，甚至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老年王面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飘忽。
“时间、空间、维度、世界……这些对别人而言的绝壁，在他的特质之下，对他来说可能都只是任由他改变的背景。
所有的一切都会像是一个单机游戏，而他就是那个唯一能够存档、读档的无上存在。”
青年王面听得眉头紧锁。
时间线重塑？因果避让？跳跃到其他时间线？穿越其他世界？改变维度？
这些东西对人类天花板来说都太绕，太难以理解了，甚至让王面都忍不住的发问：“这……这可能吗？”
“当然，这是我作为时间之神，作为回溯时间线五十年后，对时间、因果有了更深的了解，才能窥探到的一丝隐秘。”
“所以……”
老年王面突然伸出手，猛地抓住了青年王面的手腕！
那只手已经变得半透明，带着一种虚幻的触感
王面下意识地伸手去扶，但手掌却像是碰到了软糯的果冻。
老年王面浑浊的眼睛爆发出最后的光芒，死死盯着年轻的自己：
“记住，高天原的污染我拖延了五十年，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未来……未来要靠你们自己了。”
他急促地喘息着，身体透明化的速度在加快。
“但是……未来……是充满希望的，我已经看到了，克苏鲁并非不可战胜。”
老年王面的声音陡然拔高，“克苏鲁那无可名状的低语，那扭曲心智的污染，那足以让神明疯狂的力量……
那些东西，那些让整个世界陷入绝望的污染，在祂面前，只不过是撞上铁壁的浪花，是……是……”
他似乎找不到更贴切的比喻，最终汇聚成斩钉截铁的两个字：
“……无效！”
这两个字如同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
“噗~”
老年王面那本就虚幻的身影猛地剧烈闪烁了一下。
他抓住王面手腕的虚影瞬间溃散。
他的身体轮廓彻底模糊，化作点点微弱银光飘散。
王面站在原地，伸出的手还僵在半空中。
他低头，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掌心，维持着这个姿势，许久未动。
王面脑海中回荡着老年自己消散前的话语——关于绝望的未来，关于被拖延的灾难，关于李铭颠覆常理的存在。
……
与此同时，被两个王面谈论着的李铭正在做手工作业。
“啊——！！！”
一道凄厉惨叫声猛地爆发。
“李铭，你是不是趁机在报复我，改造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林七夜的声音因为剧痛而变得嘶哑颤抖。
他感觉自己的骨头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肌肉纤维像被无形的手强行撕开、拉长。
他合理的怀疑，李铭其实是在故意搞他。
“你开什么玩笑，前几天只是准备工作，现在才是正式开始。”李铭拿着一支闪烁着幽绿光芒的针剂，头也不回的说道。
“要不算了吧，再这样下去，我感觉可能会死在你的手里。”
“哈哈哈，你挺幽默的，怎么可能会那么舒服？
死可容易多了，关键是怎么活着，怎么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