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思念的人,就如此突然出现,萧承煦都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神色惊愕,配上那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皱眉模样,像是在不高兴一样。
宫人还以为陛下是不满李莲花的不知礼数,连忙在旁边悄声提醒。
“李神医,见了陛下要跪拜,你别就站着啊。”催促他赶紧跪下见礼。
他也是好心,想着民间来的人不懂规矩,可别真惹了陛下不快才是。
小胖鸟呵呵笑着:“别傻了,要是真让我花花跪他,你们这刚刚坐稳中原之主的皇帝陛下就要去见阎王了。”
李莲花微微一笑,听了但不做。
宫人见状更懵了,哎不是,你怎么不听劝呢?
“不必多礼。”还没等宫人再说什么。萧承煦却突然开口解围。
“李神医是贵客,无需跪拜。”
李莲花很有礼貌,颔首道谢:“谢陛下。”
“不用,等会儿还要劳烦李神医为我看病,是我该谢才是。”
萧承煦这好说话过头的样子,让旁边的宫人都大为震惊。
“你们都退下吧。”萧承煦现在只觉得这些宫人碍眼,摆手让他们都退走。
很快,整个殿内就只剩下他和李莲花两个人,哦,再加一只小胖鸟。
“李莲花,李神医。”短短几个字,从他嘴里念出来,竟有些缱绻意味。
萧承煦直起身,稳稳坐在那儿,眼睛却一动不动直勾勾望着眼前人。
眼里的情绪深沉难明。
这赤裸的目光,莫名让李莲花有些头皮发麻,直觉不太对劲。
他摩挲着手指,思绪转动,后知后觉想起一件事来。
当年萧承煦是怎么看上他的来着?
呃,一见钟情......那现在,不是吧。
“阁下请坐吧。”萧承煦没说什么,抬手邀他在一旁落座。
多年身居高位,让他习惯了在人前保持平静淡定,他很快收敛起了情绪。
呼~令人头皮发麻的眼神消失,李莲花轻轻松了口气。
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这都过了十年,萧承煦的脾气性格喜好应该都变了很多。
就算要喜欢谁,也不该又是他。
况且,他这么多年在外南征北讨,在外什么没见过。
又不像少年时看什么都新鲜,自己这江湖游医身份对如今的他来说也没什么新奇,也不会生出什么好奇探寻。
不好奇就不会过多关注,不关注就不会喜欢上,对,就是这样!
他道:“坐就不必了,既然草民是受邀前来为陛下看病,自当以病人为先,尽快问诊看病吧。”
说着,他走上前将药箱放在桌上,而后朝萧承煦伸出手。
萧承煦抬眸望着他,什么?
“手给我,我先给你把脉看看。”李莲花笑容清浅,落入萧承煦眼底。
他喉间莫名有些干涩,轻而易举为此心动。毫不夸张的说,李莲花的一举一动一呼一吸,都牵引着他心神,让他心痒难耐。
他不动声色调整呼吸,努力乱了节奏的心跳平静下来。
“麻烦了。”他伸出手,很快,带着凉意的指尖搭在他手腕上。
萧承煦目光跟上,望着搭在腕间那漂亮的纤长手指,指节分明,白皙如玉,很美。
总有种想要将那手握住,细细把玩的冲动,但他理智的明白,不能冒昧。
只能皱眉压下这不可得的难受。
奇怪了,李莲花给他探着脉,发现他身体除了有些常年征战留下的暗伤,也没什么别的毛病,这种情况,太医也足够用了。
只是养身体就能解决的问题,没有必要让他去特意找宫外的大夫。
他眼眸微转,落在愣怔发呆的萧承煦脸上,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严肃的问题,给他看着病呢都还在思考不停。
“陛下是何处不适,有什么症状?”
“这些年,午夜梦回间,我总会重复做一些朦胧奇怪的梦,困扰了我很久。”
李莲花挑眉,有所猜测,他故作平静如寻常问诊那般询问着。
“那看来是睡得不太安宁,陛下这种情况多久了,可是经常因梦惊醒?”
“这情况,约莫有十年之久了。”
十年,莲花花心间微颤,脑海中的猜测更是笃定了,心绪复杂。
“说来奇怪。”萧承煦撑在桌边,手指轻轻点在额角,抬眸看向他。
“不止未曾因梦惊醒,还时常沉溺梦境不愿醒来。不过,每每梦醒只是总是伴随难以言喻的心痛,久久难消。”
“啊。”李莲花敛眸,掩住复杂难言的神色,镇定道。
“陛下未有心疾,却无端心痛。想来或许是情绪影响,不知可方便说说,那梦中的内容是什么?”
“当然可以。”萧承煦笑笑,一副配合大夫很好说话的样子。
但其实,在先前太医们来为他诊治的时候,他从来都对梦中的内容缄口不言。问就是不配合,谁都不告诉。
“我总梦到一个人,在梦中我同他饮茶对弈、相伴言欢,心内欢喜难言。”
“他很爱笑,笑容应该很好看,可我却如何都看不清他模样。”
小胖鸟歪头望向莲花花,惊讶道:“花花,该不会,他梦到的是你吧!”
大概,也许,应该是吧。
他不想忘却被迫忘却,所以强留住零星记忆却看不清最重要的人。
李莲花脸上的笑容也淡了,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萦绕心头。
对萧承煦,他确实是愧疚的。
他是胆小的,经历过和至亲之人反目成仇、刀剑相向。
他其实很难再接受,再和所爱之人因仇走到同样的局面。
所以选择逃避,宁愿将一切清零,也不想面对。
萧承煦认真回忆梦中场景,目光扫过眼前的李莲花,忽而顿住。
他奇怪地打量着眼前人,终于知道除去对自己天生的吸引,自己对李莲花那莫名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
“说来,我虽未曾看清过那人面容,可他的身影,倒是和李神医你极为相似。恰如你这般,身着素衣,身形清瘦,发丝半挽。”
越说,李莲花越紧张,他不自然地掸了掸衣袖,说着。
“那还真是巧了,但我这装扮也并不稀奇,好穿素衣者众多。”
“兴许是陛下在哪儿见过别人这般打扮,所以记忆深刻入了梦。”
萧承煦却摇头,认真说着。
“着素衣者众多,似我梦中者从未有之,李莲花,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