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轮回之道
记忆中的那些画面，先是从他进入那个有水池的山洞开始的，竟如同倒序一般慢慢回放，有些画面是新近发生的，吴少记忆深刻，但越到后边，吴少的疑问也越多，有时不禁会问，“我怎么会在那儿？”，再看下去，这才知道原因。
随着画面的不断推演，吴少逐渐地意识到，似乎这片黑暗有一个功能，能够让人记起并展现过去的事，实在邪门得紧，可为什么会这样，吴少又一时想不出来。
那些画面已经到了吴少参加佛道论辩时的场景，随后便展演到他去昌王府的一幕，速度似乎在不断加快。
恩……这不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这情形……似乎听说过，只是一时记不起来了，吴少尽力不去关心那些画面，努力在思维中寻找关于这种现象的记忆。
对！记起来了，那还是小时候听来的故事，有一位从山崖上摔下来的人诉说他死而复生时，曾提起过，临死之前，人会进入黑暗之中，回顾了一遍人生的记忆，好在他还未回忆完便及时醒了过来。
不错！现在吴少面对的情况，几乎与那位幸存者的说法完全一致，也就是说，当这些记忆的展示回溯到他孩提时的记忆，他可能就会真正死去。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吴少拼力集中意念，观察着那些记忆的去向。他现在意识也似乎处于涣散状态，努力了好久，才能将一丝意念从那些正在展示记忆上移开。
记忆展示的周围，依然是无边无垠的黑水，一时之间似乎并无任何异样，但仔细看去，吴少慢慢发现，在漫漫黑水中，有一根亮晶晶的细丝，正延伸向黑水深处，而这根细丝地另一端，正连接着那记忆的画面。
吴少明白了，在这片黑水中，记忆被化为一根晶丝，慢慢抽离他的身体，而一旦抽离完毕，他就会成为一个记忆比婴儿还要苍白的行尸走肉，如同山洞内那些僵尸一般，不！甚至比那些僵尸还要惨，那些僵尸还有躯体，而现在他根本感受不到躯体的存在。
一个人从一片空白到经历沧桑，再从复杂变得简单明了，难道这便是轮回之道？吴少不明白，但他却知道，绝对不能让这根记忆晶丝抽离自己的躯体，否则他便完了。
但他现在却无能为力，他既不能动，也不能用意念去阻止，只能眼见着那晶丝在向黑水深处延伸、消逝。
忽然，他感觉前面正在变得越来越亮，似乎在伸手可及的地方有一轮太阳，透出丝丝温暖，吴少不知道那是什么，正犹豫间，那轮太阳又慢慢落了下去，一切又陷入无边黑暗之中。
那记忆展示仍在进行，速度变得也极为快捷，天鼎山、十万大山、昆玉山的一幕幕陆续从眼前一闪而过，慢慢挤压，变形，转化成一条晶丝，源源不断地向远方飞逝，紧接着汉钟山、扬州城、泰王府的记忆也相继出现而又消逝，吴少渐渐觉得一丝倦意，意识开始模糊起来，看来那记忆晶丝不但会带走过去，而且当下的思维也会逐渐被抽离。
难道只能这样了？吴少虽然心有万般不甘，但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仅凭一点支离破碎的意念，他什么也做不了，他感觉思维已经陷入一片混沌之中，昏昏欲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吴少猛然被一阵刺痛惊醒了，这一刻，他的意识似乎突然间活了过来，再次变得敏锐起来。
吴少急忙调动意念，仔细看去，眼前的一幕让他吃了一惊——记忆的画面停滞了，留在了他在花涧村初见月儿时的情景上。
发生了什么事？吴少再仔细感受，终于发现，有一条乳白色的细线，正牢牢攀住那条记忆的晶丝，不让它再行飘逝。
倘若要在平时，吴少一定激动地大叫起来，因为那乳白的细线，他太熟悉了，那正是无数次让他脱离困境又不知隐藏在何处的不知名真气！现在那股真气已化成一条细丝，紧紧缠在那记忆晶丝上面，同时一些极微小的气息，向他的意念聚集，这才使他重新清醒过来。
吴少的欣喜并未过了多久，很快他便发现，那无边的黑水似乎对那真气之线极其敌对，一波一波，不断冲击着乳白色的真气，真气之丝虽然看上去还能坚持，但也在微微颤抖。
水滴石穿，长期这般消磨，吴少相信这真气之丝也不可以永久保留，必须在他被消磨尽之前，尽快想出办法才是。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以一个僵尸般的躯体，面对着这无边黑水，他的选择并不多。
对了，那轮太阳，也许就是最后的机会！
想到此处，吴少不去关心那真气之丝与记忆晶丝和黑水的争斗，拚力集中起所有意念，静静等待那轮“太阳”的升起。
前面渐渐现出一丝亮光，随即无边的黑暗正在慢慢变淡，先是昏暗，然后越来越亮，终于，如同大海上的早晨，那轮旭日终于露出了头。
就是此时！吴少心念急动，一道并不算强大，但却无比坚决的命令传向那正纠缠着记忆晶丝的白色真气之丝。
白色真气之丝似乎犹豫了一下，但它似乎也读懂了吴少那命令的决绝，略一沉顿之后，义无反顾地向着那轮“太阳”冲去。
看到这种情况，吴少略有些欣慰，他猜得没错，这丝乳白色真气还是融合了他的意识，接受了他的命令。
周边的黑水似乎明白了那真气之丝的意图，排山倒海地向那真气之丝挤压过去，阻止着它的前进，直要将它在行进的路途上击溃，吞噬。
但那乳白色真气之丝在与黑水碰撞中引起了巨大爆裂，自身也在不断消散，但中间一线却还是如同一把锋利匕首，锐不可挡，直扑向那轮太阳。
哗——轰——
伴随着一阵巨大轰鸣，那乳白色真气之线，终于融入了那轮旭日之中，而就在此时，吴少感觉到身体猛地一震，进入到一个白亮的旋涡，而一根亮亮的晶丝，也随着他进入那个白色世界。
这一刻，赤豆谷内别是一番景象，天上雷霆轰鸣，万千银蛇在空中乱舞，倾盆大雨倒浇下来，足足下了三天三夜。
摆脱了无边的黑暗，一个白色空间出现了，但除了颜色是白的，吴少的感觉并没有变多少，这儿同样是一片海洋，只不过是换成了白色海洋，他的身体仍然在随着白色的水缓缓飘动。
吴少心里清楚，这儿并不比那黑水弥漫的地方更安全，接下来，也许会有一个更惨痛的经历也说不定，但他也无能为力，只能静静等待。
轻轻地，吴少意识里似乎接收到一个奇怪的声音，就似春天里故乡花涧村那条小河的坚冰在融化时发出声响，声音轻微而又轻脆。
还不等吴少明白那意味着什么，接下来，吴少便感到一丝痛楚袭上了他的额头，随即，他的脖颈、胸膛也开始疼痛起来，吴少仔细感受了一下，终于确定，这不是幻觉，而是真的疼痛。
破冰的声音持续在身边响起，吴少的疼痛的感觉也在逐步恢复，从头部开始，漫延到了胸口、肚腹、双腿、脚，每一处都似针刺一般的疼痛，不过这般疼痛比较起不久前他饮了那池中的水所产生的撕心裂肺般地痛要轻得多，感受到这痛楚，吴少并不觉得太难过，相反，他甚至有些欣喜，因为这意味着他的意识、知觉、感觉又回来了。
在不间断的疼痛中，吴少尝试着睁开眼睛，平时极容易的事，现在他却感到万分困难，多次努力失败后，眼皮终于哆嗦了一阵，张开了一条缝隙。
眼前的一切，与他意念中所见相差无几，四处是白茫茫的一片，这片白色，浓郁似水，却又轻薄如雾，感受不到存在，却又实实在在包括着他，带着他慢慢飘移。
吴少进一步看到，发现他发觉自己站在这片白色的气旋之中，身体笔直如同一条木棍，既不能弯曲，也不能行走，只是随着那气旋身不由已地缓缓飘动，既不知要飘向哪里，也看不清漂浮过的痕迹。
这是一处什么所在，为什么这般奇怪？吴少正想着，忽然觉得胸膛中传来一声轰鸣，一阵巨大疼痛向他袭来，而与此同时，他发现身体周围的白雾翻滚，大量的气体向他体内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