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金星！你乃陛下近臣，深受信任，难道就任由陛下下达如此…如此荒唐的旨意吗？！”镇海将军的声音洪亮，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北海沿岸，无数生灵正翘首以盼天庭神威降临，驱逐妖邪！可等来的却是‘只查不剿’？这让那些受苦的生灵如何看待天庭？如何看待陛下？！”
他的质问掷地有声，引得不少仙官暗暗点头，显然深有同感。
面对镇海将军的怒火，太白金星却只是微微抬眼，神色平静无波，仿佛未曾听见那话语中的指责。
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镇海将军息怒。陛下圣意，自有其深谋远虑，非我等臣子所能轻易揣度。吾等身为臣属，当务之急，乃是恪尽职守，遵旨而行。”
“深谋远虑？！”镇海将军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怒极反笑，“金星！你我共事多年，你也曾执掌兵戈之事，难道不知兵贵神速？如今妖患已成，正该快刀斩乱麻，迟则生变！如此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只会助长妖焰，遗祸无穷！”
“将军慎言！”太白金星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语气略微加重，“揣度圣意，非臣子所为。陛下降旨查探，必有其因由。北海之事，或许并非如表面看来那般简单。”
他这话意有所指，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殿中几位老神仙，特别是那几位曾经历过上古大战，对四海之事知之甚详的存在。
一些心思活络的仙官闻言，脸上的愤慨之色稍减，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思索。
镇海将军还想再说，却被旁边一位同僚悄悄拉住了衣袖，示意他冷静。
太白金星不再理会众人的议论，手持玉旨，微微躬身，转身便向殿外走去。
他步履不快，但每一步都沉稳有力。拂尘轻轻摆动，扫过光滑如镜的金砖，却扫不去他心头的疑云。
这位新任的天帝陛下……当真只是因为觉得妖患蹊跷，才下令查探吗？
“只查不剿，不可擅动……”太白金星在心中默念着这八个字，越发觉得其中意味深长。
北海……那片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海域。
当年封神之战后，龙族势微，北海龙王更是低调至极，几乎从不在三界露面。
可陛下先前那句无意间流露的“老龙”……
难道，陛下真正想查的，并非那些跳梁小丑般的妖族余孽，而是……蛰伏在北海深处的那位？
太白金星心中一凛，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背脊升起。
若真是如此，那这趟差事，就绝非查探妖患那么简单了。这简直是往龙潭虎穴里扔石子，试探深浅！
派谁去呢？
太白金星眉头紧锁。
天庭猛将如云，能臣不少。但这次任务，需要的不是万夫不当之勇，也不是经天纬地之才。
需要的是一双锐利的眼睛，一颗七窍玲珑的心，以及……绝对的谨慎和耐心。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必须能准确领会“只查不剿”的精髓，不会被表象迷惑，更不会擅自行动，打草惊蛇。
实力不能太弱，否则遇到危险无法自保；但也不能太强，太过惹眼，反而容易引起警惕。
托塔天王李靖？不行，太过刚正，容易与妖族起冲突。
哪吒三太子？更不行，那混世魔王去了北海，怕是比妖族闹得还凶。
二郎显圣真君？倒是够强，也够冷静，但他目标太大，一举一动都会被各方势力关注。
太白金星一路思索，不知不觉已回到自己的府邸。
他挥退了左右仙侍，独自坐在云床之上，手指轻轻敲击着玉案。
一个个名字在他脑海中闪过，又被一一否决。
良久，他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似乎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清虚灵官……”他低声念出了一个名字。
此人在天庭之中，名声不显，修为也只在中等，平日里负责巡查记录周天星斗运转，是个不折不扣的文职仙官，甚至可以说有些……默默无闻。
但他最大的优点，便是心细如发，观察入微，且性情沉稳，从不惹是生非。更重要的是，他存在感极低，派他去北海，不容易引起任何一方的注意。
“便定是他了。”太白金星打定了主意，立刻提笔写下一道调令。
消息很快传开，当镇海将军得知太白金星选定的查探使者，竟是那个连他都要想一会儿才能记起是何人的清虚灵官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清虚灵官？！”镇海将军正在自己的府邸与几位交好的武将议论北海之事，闻听此讯，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盏跳动，“太白老儿是老糊涂了吗？！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去查探妖患？他这是嫌北海不够乱，想给那些妖孽送点心去吗？！”
“将军息怒，”一位部将劝道，“太白金星此举，或许…或许真是为了不打草惊蛇？”
“放屁！”镇海将军怒喝道，“不打草惊蛇？我看他是根本没把北海亿万生灵的性命放在心上！陛下糊涂！太白金星也跟着糊涂！不行，此事绝不能如此儿戏！”
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传我将令，命北海水师严密监视北海妖族动向，若那清虚灵官查不出个所以然，或者……出了什么意外，我等便……”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但在场的几位武将都已心领神会。
而在另一边，太白金星的府邸中。
一位身着淡青色道袍，面容清癯，气质沉静的仙官正躬身立于堂下。正是清虚灵官。
太白金星将玉旨交到他手中，缓缓道：“清虚，北海妖患之事，陛下已下旨意，命你即刻前往查探缘由，探清虚实。”
“臣，领旨。”清虚灵官双手接过玉旨，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太白金星看着他，眼神意味深长，又补充了一句：“此行非同小可，北海深处，未必如表面平静。你只需记住陛下的八字真言：只查不剿，不可擅动。万事……以保全自身为要，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