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隔得远看的不够真切，张若尘想也没想便双脚凌空而起，直接飞向另一座山头。
距离小镇离得更近的另一座山头。
站在山巅，张若尘俯瞰着远处那座沉寂的小镇。
它与地图上标注的繁荣边境口岸形象相去甚远，更像是一个被无形屏障隔绝开的、濒死的巨兽，只有几缕微弱的炊烟证明着其内尚有极其有限的生机。
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即使相隔如此之远，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弥漫在周围的空气中，连山间的鸟兽虫鸣都显得稀疏而谨慎。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金丹缓缓运转，将因长途跋涉和此地诡异氛围引起的一丝心神波动抚平，随后迈步下山，身形在崎岖的山林间几个闪烁，便已接近了小镇的外围。
越是靠近，那种异样感便越是清晰。
并非冲天的煞气或怨念，而是一种……“空”。
仿佛小镇的核心被挖走了，留下的只是一个徒具其形的、正在缓慢枯萎的壳。
寻常人或许只觉得此地格外安静萧条，但张若尘的灵觉却敏锐地捕捉到，这里的“存在感”正在被某种力量持续地、贪婪地吸走。
只不过这个过程很缓慢，缓慢到如果不仔细看，都会没人在意。
沿着唯一一条通往镇内的公路前行，很快便看到了设立的警戒线和临时岗哨。
几名穿着制服、神色肃穆的哪都通的异人负责值守，他们身上带着和本地仙家的混合气息。
看到张若尘接近，一人上前抬手阻拦：“前方军事管制区，闲杂人等禁止入内。”
张若尘早有准备，亮出了通过毕游龙关系弄到的临时通行证件，以及代表天师府身份的玉牌。
“龙虎山天师府张若尘，受公司邀请，前来协助调查。”
值守的异人仔细查验了证件和玉牌，又抬眼看了看张若尘年轻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态度明显恭敬了许多。
“原来是天师府的高功，请稍等，我们需要核实一下。”
片刻后，核实通过，岗哨放行。其中一人指了指镇子入口处：“老天师和其他几位前辈，目前都在镇子东头的临时指挥部，那边有个村委会大院。”
张若尘道了声谢，步入镇内。
街道上空无一人，两侧的房屋大多门窗紧闭，有些甚至已经落满了灰尘。
店铺的招牌歪斜着，几辆汽车随意停靠在路边，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但那种万物凝滞的死寂感却挥之不去。
只有偶尔从窗帘缝隙中透出的、带着惊惧与审视的目光，提醒着张若尘，这里还有少数被严格限制外出、或者说不敢外出的留守者。
当然这些留守者的身份应该和他一样，都是不属于此地的外来者。
按照指引，他来到了镇东头的村委会大院。
院子比想象中要大，门口同样有人值守，院内隐约传来人声，还飘散着一股……饭菜的香气？
这略显违和的生活气息，让张若尘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了一瞬。
他整理了一下因赶路而略显风尘的衣袍，迈步走进了院子。
院子里的景象更是与他预想的“指挥部”大相径庭。
只见院子一角支着几口大锅，几个穿着东北特色花袄、精气神明显异于常人的年轻男女正忙碌着，看样子是出马弟子在负责伙食。
而就在院中一棵老槐树下，摆着一张矮桌，几个马扎。
矮桌旁，三个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居中而坐的老者，身形高大，即便坐着也能感受到那份渊渟岳峙的气度，白发白须，面容清癯，正是当今异人界绝顶，龙虎山天师府天师——张之维。
他左手边是一位穿着黄色僧袍、面容慈祥但双目开阖间隐有精光流转的老僧，乃是佛门中执牛耳的神僧，也就是前几年罗天大醮举办时期，被张若尘一见面就戳穿了身份的灵云大师。
右手边则是一位穿着藏蓝色棉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持一杆长烟袋的老太太，她面容严肃，眼神锐利，正是东北出马仙家的顶梁柱，十佬之一的关石花。
此刻，这三位跺跺脚异人界都要震三震的人物，正一人端着一个粗瓷大碗，碗里是热气腾腾的小鸡炖蘑菇贴饼子，吃得……颇为专注。
张若尘的出现，立刻吸引了院内所有人的目光。
那些忙碌的出马弟子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年轻道人。
佛门灵云大师抬眼望来，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关石花老太太则只是撩了下眼皮，鼻子里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继续对付碗里的鸡肉。
而张之维，在看清来人是张若尘的瞬间，端着碗的手微微一顿，随即，他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或淡然笑意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
他将碗“哐当”一声放在矮桌上，汤汁都溅出来些许。
“小兔崽子！”一声低喝如同闷雷在院子里炸响，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气，“谁让你来的？！”
整个院子瞬间鸦雀无声，连锅底下柴火的噼啪声都清晰可闻。
那些出马弟子更是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老天师一怒，可不是开玩笑的。
张若尘早有心理准备，但面对师父真正动怒的威压，还是感觉心头一紧，仿佛被无形的山岳压住。
果然，师父就是师父，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在进步，而其他人都在原地打转。
张若尘快步上前，在张之维面前三步外站定，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弟子张若尘，拜见师父，拜见大师，关老前辈。”
“少给我来这套！”张之维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张若尘完全笼罩，“我问你话呢！谁让你来的？！”
“毕游龙那小子给你开的门？他娘的，我看他是皮痒了！”
“老子明明交代过，这边的事，天师府的人一个都不准再过来掺和！”
他越说越气，指着张若尘的鼻子骂道：“你小子翅膀硬了是吧？剑阁那点破事刚完，伤都没好利索，就敢往这种地方钻？”
“你以为这是什么？下山旅游遇到个精怪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