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飞自太原起身,奔赴长安,一路疾行不敢耽搁。
这一路走得不轻松,虽是官道,但沿途盗匪频出,百姓哀鸿遍野,不止一次有流民躲在林子里,见他兵马过境便伏地作揖,口称“大将军救命”。赵云飞虽已习惯战火纷飞,可每一次眼见民生如草芥,心里就拧得紧。
“主公,”罗士信翻身下马,捧着一张羊皮图,“我们到咸阳东十里了,按理再走半日可至长安。”
赵云飞接过图一看,眉心轻蹙,“这不是地图,是兵力布防图。”
“是。”刘文静插话道,“方才一书生模样之人扔了这图,便跳入渭水而遁——背后还喊了句话。”
“说了啥?”
“说——‘落子无悔,长安见’。”
赵云飞沉默了几息,轻声道:“是司马徽的风格。他这是给我们下一道暗示。”
罗士信抓了抓脑袋:“你是说,他想咱们赶紧到长安接棋?这倒像是诱敌深入。”
“若是局中有利,他何必通知我们?”赵云飞眯着眼望向东方,“他怕我们来迟了,错过了看戏的好位置。”
说罢,他翻身上马:“走!长安前头还有十里,我赵云飞不信他真能翻天。”
队伍再次踏上征程,尘土飞扬中,赵云飞的心却渐渐沉重。他知道,这一次是正面与“第七人”司马徽对阵,早无退路。
入夜时分,赵云飞一行赶至长安,刚过城东坊口,便被一支禁军拦下。
“来者何人?宵禁时分入京,有通牒否?”
赵云飞本不欲惊动城防,但眼见一名将校出列,神情微动道:“赵将军?”
赵云飞一愣,随即笑道:“李靖?你怎么成了长安门口的门神了?”
李靖也笑:“奉李建成殿下之令,守夜巡逻。你来得正好,宫中这几日乱得紧,李密残党一日三谣,司马徽连日设宴拉拢百官。”
“他设宴?”赵云飞皱眉,“李渊许他擅用朝廷名义了?”
李靖低声一笑:“他是借着李渊病重之名,说是代理朝政,名义上摄政,实则架空朝廷。”
赵云飞冷笑道:“又是这一出,摄政……他倒真把自己当王了。”
“更巧的是,”李靖递来一封信,“今晚,他请你赴宴。”
赵云飞一看信纸,薄如蝉翼,落款:长安城·临水堂——司马徽亲启。
“他倒有礼数。”赵云飞将信收起,“走,咱们赴宴去,看看这位‘摄政王’是请我喝酒,还是上吊。”
临水堂内灯火辉煌,帷幕轻垂,香气氤氲,案前陈列着丝竹琵琶,侧殿坐着七八位衣冠楚楚的达官贵人。
司马徽端坐主位,面带笑意,抬手作揖:“赵将军,果然信守诺言,佩服。”
赵云飞大步入堂,抬手便还了一礼,眼神却在场中一扫——百官虽多,但多为地方荐官,唯独长安正系重臣一个不见。
“殿中清雅,却未见几位老臣。”赵云飞语带试探。
司马徽毫不掩饰,笑道:“他们不过是旧时代的藤蔓,而今我要种的,是能登天的青松。”
“你真打算取李渊而代之?”
司马徽笑而不答,只命人上酒,“赵将军能来,便是愿意听我一言。今日不过一场棋宴,我想让你看看——乱世之中,有一种秩序,不靠皇权,不靠忠义,靠的是算计。”
赵云飞沉默不语,他的目光紧紧落在面前的棋局上。这是一盘围棋,棋盘上黑白棋子交错,已经布满了三方,唯有天元之位还空着。
司马徽微微一笑,抬手将一枚黑子轻轻地放在了天元之上。他的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这一子的落下蕴含着无尽的深意。
“你在我局中。”司马徽的声音平静而温和,但其中却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赵云飞的眉头微微一皱,他凝视着棋盘,沉思片刻后,沉着地开口道:“你这棋局不对,四边皆乱,一将死局。”
然而,司马徽并没有被赵云飞的话语所动摇,他依旧面带微笑,指着棋盘说道:“不乱,正因乱而得生。”
赵云飞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收起了刚才的玩笑神色,直视着司马徽的眼睛,问道:“你到底要什么?”
“我要你退出。”司马徽的目光如电,“你若愿意离开长安,从此不再干预朝局,我放你出城,保你太原不战;你若执意留局,那今夜之后,你赵云飞在这世上……便只剩传说。”
赵云飞听完,仰头一笑:“你那传说,是写在死人堆里的吗?”
场中气氛陡转,杀气四伏,帷幕后忽有箭影掠出,直射赵云飞额头。
“主公!”罗士信早料到有诈,飞身挡在前,长戟一挥将箭磕落。
“杀!”禁军冲入堂中,赵云飞拔剑而战,霎时堂内翻作修罗场。
司马徽不慌不乱,只轻声道:“动手。”
帷幕后,又一人现身,披甲执戟,赫然是太原旧将——郑仁基。
赵云飞眯眼:“你竟也投了他?”
郑仁基未答,手中长戟挥来如风,赵云飞连退三步,招招逼命。
“赵云飞!”司马徽在后扬声道:“你以为你在改命,其实你在搅局!你不懂历史的走向,你阻得了一时,挡不了天下!”
赵云飞大喝:“那我便挡这一时,让百姓活下去!”
两人交战数十合,赵云飞心知此地再战难脱,招呼罗士信突围,众人杀出临水堂时,身后大火已起,原本灯火通明之堂,此刻成了烈焰燃烧的炼狱。
赵云飞骑马回望,一字一顿:“长安不安,此局未完。”
他一行人趁乱撤入民巷,寻得一户旧日义士家中藏身。赵云飞脱下战袍,伤痕累累,却目光坚定。
“主公。”刘文静递来急报,声音低沉,“李渊重病之事恐是假,建成、世民已逼宫,请立太子……宫中局势将变。”
“什么意思?”赵云飞皱眉。
“消息来自玄武门。”
赵云飞闻言,心中猛然一震,低声念道:“是了……历史将至。”
他忽然觉得,这场围绕隋末的风暴,才刚刚逼近真正的风眼。而他自己——也正被卷入那个命运的十字路口。
堂外风起,纸灯被吹得摇曳不定。
赵云飞沉声吩咐:“整装,今晚,不等天亮,入宫。”
他望向东方,那里天边隐隐有血色的晨曦初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