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英冰冷的靴底重重碾在叶安歌鲜血淋漓的胸口,同时手腕发力,寒光闪烁的长剑从血肉中拔出,带出一蓬血雾。
随即,冰冷的剑尖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挑起叶安歌的下颌,强迫那双因剧痛和怨毒而浑浊的眼睛,直视着自己。
“很痛?”
洛英的声音低沉,嘴角那抹嘲讽的弧度在月光下显得异常冷酷。
“正好,让你亲身体会一下,你哥哥当时承受的滋味。”
洛英刻意停顿,眼底翻涌的戾气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
“不过,我猜......比起被你一刀刺穿心脏的剧痛,他当时感受到的,是千百倍于此的痛心和绝望。”
剑尖微微用力,在叶安歌下颌留下更深的血痕。
“因为世间至痛,莫过于被自己视若珍宝的亲人,亲手推向地狱。”
叶安歌额角青筋暴起,极致的疼痛与这番话带来的滔天怒火,让他的面孔彻底扭曲变形。
“就因为他......是你亲手救下的?!”
叶安歌嘶吼着,血沫不断从齿缝间溢出。
“你就信他本性纯良?!你懂什么!他和......和他那该死的父亲一样!骨子里流淌的都是懦弱自私的脏血!”
激烈的嘶吼牵动了致命的伤口,一股滚烫的腥甜猛地涌上喉头,叶安歌控制不住地剧烈呛咳,大口大口的污血喷溅而出。
洛英眉头骤然紧蹙,在那混杂着内脏碎片的污血即将溅上裤腿的瞬间,他迅疾收回了踩在叶安歌胸口的脚。
看着洛英这近乎本能,充满嫌恶的躲避动作,一股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羞辱感,死死缠绕住叶安歌的心脏。
他忽然咧开染血的嘴角,发出一阵断续而诡异的低笑,笑声在寂静的湖畔回荡,令人不寒而栗。
“呵......呵呵......洛英,别忘了,我也是你亲手救回来的啊......”
叶安歌喘息着,染血的目光死死锁住洛英,带着一种扭曲的控诉。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认定我不如叶北星?认定我内心阴暗?甚至.......要把我和鹿群监狱里那些臭不可闻的渣滓相提并论?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洛英只觉得一股荒谬感直冲脑际,叶安歌这混淆是非的质问,简直让他感到一种认知上的隔阂与冰冷。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么?你与叶北星,从始至终,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两......个人?”
叶安歌的低笑声陡然拔高,变得尖锐而扭曲,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无比瘆人。
月光只照亮了他半边染血的脸庞,另一半则完全隐没在浓重的阴影里,界限分明,如同撕裂的面具。
“洛哥哥......”
他的声音陡然又变得轻柔,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
“我们现在......是一个人。”
洛英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了一瞬,叶安歌此刻的姿态,话语中透出的诡异粘稠感,让他心底掠过一丝极其不祥的违和。
这细微的变化,瞬间被叶安歌精准捕捉,他心头狂跳。
洛英果然产生了反应,哪怕只有一丝。
死亡的镰刀已然悬在颈上,洛英杀他的心绝无转圜。
那么,不如用最极端、最匪夷所思的方式,撕开一条生路。
哪怕那是一条通往更深地狱的荆棘之路。
叶安歌脸上那扭曲的疯狂笑容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洛英记忆中那个“安安”特有的,带着几分童稚的无辜与纯真。
只是此刻,这张纯真笑脸镶嵌在染满鲜血的成年男性面孔上,说出的话,却让洛英彻底愣住,瞳孔紧缩。
“洛哥哥,我知道你觉得我的话莫名其妙……”
叶安歌轻轻眨了下眼,嘴角弯起一个天真又诡异的弧度,声音轻得像情人间的呢喃。
“可我说的是事实呀。北星哥哥他……现在就在我的身体里。我们两个人……现在是一体的。”
叶安歌那番石破天惊的宣言,在洛英脑中激起滔天巨浪。
他强迫自己压下翻腾的思绪,冰冷锐利的目光一寸寸刮过叶安歌此刻的躯体。
这具从记忆中孱弱少年模样,突兀膨胀成现在比自己更为高大健硕的成年男性身躯。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杂着刺骨寒意与强烈生理性厌恶的冰冷洪流,猛地窜上洛英的脊椎。
这感觉陌生而汹涌,让他握着剑柄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微颤了一瞬。
“……叶安歌。”
洛英的声音像是带着冻结一切的寒意,却也罕见地透出一丝不易察觉,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动摇。
他不敢深想,更不愿去触碰那个几乎要浮出水面的恐怖真相。
然而,伊恩那日反常的欲言又止,话语中明显的隐瞒与闪烁其词,此刻都化作了沉重的铁证,冰冷地压在他的心头,逼得他不得不去面对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但即便如此,他需要一个确凿无疑的答案。
他需要眼前这个满口谎言,满身血腥的怪物,亲口承认。
叶安歌那双染血的眸子,瞬间捕捉到了洛英眼底那丝微弱的动摇与挣扎,一丝狡诈的精光在他浑浊的眼底飞速闪过,快得如同错觉。
他立刻摆出一副强忍痛楚、欲言又止的为难姿态,连气息都刻意压抑得更加虚弱。
“洛哥哥……”
叶安歌的声音染上浓重的委屈与无奈,仿佛承受着莫大的误解。
“你现在对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怀疑和不信任。我……我害怕……”
他艰难地喘了口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我害怕你无法理解……无法接受接下来要看到的事实真相。所以……”
他染血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支撑着草地,试图缓缓站起。
每一次肌肉的牵动都猛烈撕扯着胸前那个被长剑贯穿的可怖创口,剧烈的疼痛让他身体剧烈摇晃,冷汗瞬间浸透鬓角,脸色惨白如纸,眼看就要再次瘫软下去。
他却硬生生咬牙挺住了,摇摇晃晃地站在洛英面前,鲜血顺着衣角滴落,在草地上砸开一朵朵凄厉的红花。
“所以……”
叶安歌抬起那张因失血和剧痛而扭曲,却依旧强撑着无辜表情的脸,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诚恳。
“洛哥哥,幻噬的力量伤不了你,我……我也不愿用它来伤害你分毫。但我相信......你更愿意——亲眼所见的真相,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