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云翼族人眼见叶安歌僵立原地,脸上瞬间爬满惊惶。
他们惊慌失措地簇拥而上,喉中流淌的歌声愈发尖利急促,试图唤醒被禁锢的族长,同时不顾一切地朝叶安歌的方向狂奔。
另一边,裴羽痕胸腔剧烈起伏,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他正强行将紊乱的气息与意识,从幻噬残留的恶性力量中一寸寸拔离。
他缓缓掀开沉重的眼帘,视野被幻噬的余毒搅得模糊扭曲,一片混沌。
然而,那股沛然磅礴正死死压制着叶安歌的精神力场却感知得无比清晰。
裴羽痕猛地甩头,强行将涣散的视线重新聚焦,死死锁定在那道僵硬的、散发着憎恶气息的身影上。
杀意,瞬间沸腾。
没有丝毫犹豫,冰冷的异能在他掌心咆哮凝聚,刹那间铸成一柄寒光凛冽的冰刃。
他身形暴起,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冰刃撕裂空气,直取叶安歌脆弱的脖颈,致命的弧光,快如闪电。
“裴羽痕!” ——一声惊喝炸响。
“啊!” ——另一声凄厉的惨叫几乎同时迸发。
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刺入耳膜,让裴羽痕的动作产生了千分之一秒的凝滞。
紧接着,一股温热、粘稠、带着浓重铁锈腥气的液体,猝不及防地溅了他满脸。
幻噬的余威退去,裴羽痕用力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模糊的视野终于清晰,瞳孔骤然紧缩。
那柄本该洞穿叶安歌咽喉的致命冰刃,此刻深深没入了一名不知何时扑出的云翼族人的背上,鲜血正从那狰狞的伤口中汩汩涌出,染红了裴羽痕握刀的手。
“操!”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咒骂从裴羽痕齿缝里迸出。
他手腕猛地发力,冰刃带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被悍然拔出,带起一蓬刺目的血线。
没有丝毫停顿,那凝聚着绝对杀意的锋芒,裹挟着更甚之前的凌厉气势,再次狠狠捅向叶安歌的心脏。
然而,更多的云翼族人带着惊惧却无比决绝的神情,用自己瑟瑟发抖的身躯,瞬间在叶安歌身前筑起一道血肉的壁垒,他们拥挤着,颤抖着,却寸步不让。
冰刃的寒光在即将刺入另一名族人胸膛的瞬间,被裴羽痕硬生生扭转了方向。
他目眦欲裂,对着这群愚昧的堡垒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你们他妈的找死是不是!滚开!再不滚,老子现在就割了你们的脖子,让你们永远闭嘴!”
这群胆怯的云翼族人被这裹挟着实质杀气的怒吼震得集体一颤,脸色惨白如纸。
或许是百年族规刻入骨髓的驯化,或许是叶安歌描绘的光明未来蛊惑了心智,恐惧竟被一种近乎癫狂的豁出去所取代。
他们不再犹豫,不顾一切地疯狂地扑向了陆知逊和裴羽痕,两人瞬间被这汹涌的人潮淹没。
无数双手臂死死缠抱,沉重的躯体像是叠罗汉般压了上来,窒息感瞬间扼住了喉咙,胸腔被挤压得几乎爆裂,连呼吸都成了奢望。
“滚开!”
裴羽痕暴怒地一脚踹开一个压在身上的族人,可下一秒,另一个又悍不畏死地扑上来,用尽全身力气锁住他的关节。
这群蠢货!这群不知死活的白眼狼!脑子都被叶安歌啃了吗!
如果不是洛英的庇护……如果不是只想宰了那个小畜生!这群怕得要死的白毛鸟人,哪来的胆子!
他们明明听到了!听到了叶安歌那样猖狂又恶心的言论!为什么还要豁出性命去保护那个人渣!
另一边,陆知逊的精神力早已透支到极限,额角青筋暴跳,脸色苍白。
他强忍着脑中针扎般的剧痛,催动残存的精神力,粗暴地将压在身上的人墙狠狠掀开。
视野豁然开朗的刹那,陆知逊冰冷的瞳孔映出数名云翼族人正半拖半架着叶安歌,仓皇狼狈地朝着东区边境之外亡命奔逃的背影。
望着那些残余的云翼族人依旧奋不顾身,如同傀儡般扑向他们试图拖延的身影,一股荒谬的悲怆感,悄然缠上陆知逊的心头。
可悲,可笑。
他不再看那些无谓的牺牲品,强行榨取最后一丝精神力,强行撕扯着那些还在幻噬地狱中痛苦挣扎的士兵,以及亚摩斯和安迪的意识,将他们从崩溃的边缘拉回现实。
“把剩下的云翼族人。”
陆知逊的声音带着精神力透支后的沙哑与疲惫,却依旧不容置疑。
“关起来。不许伤他们性命。”
士兵们如梦初醒,强撑着疲惫与伤痛,立刻行动起来,粗暴却高效地将压在陆知逊和裴羽痕身上以及试图阻拦的云翼族人一一扯下,拖向冰冷的铁门。
匆匆赶来的医护小队队员刚想上前搀扶,却被裴羽痕一个凌厉的眼神钉在原地。
“先去救其他人。”
随即,他大步上前一把架住陆知逊微微踉跄的身体,将他的胳膊强硬地搭在自己肩头,半扶半拖着陆知逊,沉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军营。
两人重重跌坐在冰冷的金属椅上,沉重的疲态挂满了脸上,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和硝烟与一种无声的沉重。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终于,裴羽痕被陆知逊的审视目光搅得心烦意乱,他猛地抬起头,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烦躁。
“行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就是个莽夫!因为我觉得,叶安歌那畜生,死在我手里,总比死在你手里强!”
他顿了顿,似乎被自己过于直白的话噎了一下,烦躁地啧了一声,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毕竟洛英,还有你,和叶北星认识的时间最长,交情肯定也最深。叶安歌再不是东西,他终究还是叶北星的弟弟。要是让你亲手了结了他,洛英心里或许会更难受。”
说完,裴羽痕像是要甩掉什么不自在的情绪,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然而他紧抿的嘴角和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阴郁却暴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无所谓,反正我本来就跟叶北星不对付,洛英清楚得很。”
陆知逊一直沉默地听着,那眼底深处冻结的审视似乎极其细微地松动了一丝。
“洛英,很快就会知道这一切。眼下叶安歌已经逃脱。以洛英的性子……”
陆知逊没有说下去,只是疲惫地闭了闭眼。
“我只希望,幻噬别影响到他,不过。”
他像是自我安慰般,声音更低了几分,几近自语。
“有伊恩和塞西尔在他身边……问题,应该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