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盖勒特像是呆愣住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停止了。
阿斯特拉忍不住的想，他那天在窗外听到自己和阿不思的对话时是不是也是这么个反应？
说起来，自己的这句话除了会对盖勒特造成一些精神上的冲击之外，似乎并不会改变他的一些行动。
就像自己刚才说的那样，他总觉得盖勒特挺享受阿不思为了他奔波的感觉。
说起来他刚才为什么说出来了？
此时的盖勒特才像是终于回过神来，目光复杂地看着阿斯特拉：“那只默然兽对你的大脑造成了一定的损伤是吗？虽然已经是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了，但保不准有着滞后性。也不对，你的思考能力是正常的，是这几天维多利亚对你进行了某些奇怪言论的洗脑？”
盖勒特将阿斯特拉按在沙发上，挽起他的袖口看着那些早已淡化却依旧存在的黑色裂隙。
原本纷杂的思绪被这副场景冲淡，盖勒特的表情变得凝重。
“还没消除？”
阿斯特拉看着手腕上的痕迹，无奈叹了口气，将袖子放下：“我没事的，盖勒特。只是一点痕迹，我的身体并没有因为这些受到损伤。跳过这个话题怎么样？”
两人聊天的话题有两方面是无解的，一个是阿不思和盖勒特的关系，另一个就是阿斯特拉的身体情况。
这两个话题没有尽头，也没有结果。
如果硬要在两个之中选一个，阿斯特拉还是更倾向于和盖勒特聊一聊阿不思。
毕竟他在和自己有关的话题上并不占优势。
“你是在逃避这个问题吗？”盖勒特收回手坐到沙发上：“这么多年了，每次涉及到这个话题你都不愿意多说什么。”
阿斯特拉沉默着，他垂着眼睛，笑着摇摇头。
“但你已经让我活到现在了不是吗？”
“这不够。”
盖勒特打断了阿斯特拉。
“我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你的重要性是说给你听的，不是说给我自己听的。这不是没什么用处的宣誓和口头承诺。我要让你活着，你自己也要想活着。”
阿斯特拉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盖勒特，我从来没说过自己不想活着。你似乎把我想的太沮丧了一些。不和你讨论这些话题也只是因为目前得不到确切的答案，我也更希望你把重心放在你想做的事情上。”
盖勒特抱着双臂：“目前得不到确切的答案？涉及到阿不思的事情你怎么不这么说？”
阿斯特拉面色复杂地看着盖勒特，他张了张口，最后叹了口气。
“好吧，如果你想听。”
他接着开口。
“因为我的情况短时间内无法改变，而你和阿不思的情况却可以。但你就像我不愿意多聊起身体情况一样不愿意聊起改变这种现状的意向。”
“无论你是想和他重归旧好缓和关系，还是想彻底与他割裂专心搭建你的理想国，这些都是你本身就能决定的东西。”
“但你却选择了一种可以说得上是折中的相处方式。在构建理想国的过程中挂念着他。其实我多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你脖子上的东西每天都会告诉你一遍答案不是吗？”
盖勒特安静听着，他笑了一声。
“答案？什么样的答案？他放弃了我们曾经约定好的事，这就是答案。我做的事是他当初和我约定好的，我们一起要做的事！现在却只剩下我们两个了。我从来都觉得你和他很像，阿斯特拉。甚至你的处境更糟糕，但阿不思处理这种情况的能力却比不上你。”
“你依旧选择了我，但他却没有。是谁先背叛的？”
两人安静的对视着，没等阿斯特拉皱眉打算说什么，门外的动静把两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维多利亚猛地推开大门，眼睛瞪得溜圆。
“盖勒特！你竟然把阿斯特拉当代餐？！”
阿斯特拉：“？”
盖勒特：“……”
——
代餐？什么代餐？
阿斯特拉一脸懵。
谁被当代餐了？
他？
阿斯特拉和盖勒特对视一眼，盖勒特眼里的无语和嫌恶都要溢出来了，就是不知道自己的占比多还是维多利亚的占比多。
场面安静了近一分钟，维多利亚依旧保持着推开大门的动作，维利耶就像是石化一般站在她的身后，什么都说不出来。
至于盖勒特。
或许他已经习惯维多利亚的无厘头了，起码阿斯特拉没看到老魔杖亮起诡异的绿光。
说起来，他被当成谁的代餐了？
嘶……
盖勒特刚才是不是说自己和阿不思有点像来着？所以……
阿斯特拉的瞳孔一缩，紧接着捂着嘴巴咳嗽起来。
天！阿不思的替代品？维多利亚是这个意思？！
原本维持着推门动作，内心催促着赶紧有人说句话的维多利亚还打算多维持一会儿这个帅气的动作来着，结果阿斯特拉突如其来的咳嗽把所有人的计划都打乱了。
盖勒特原本被气得胃疼，想着自己要是不和维多利亚打上一架顺便扣点工资，肯定连续好几天睡不好觉。结果刚打算实行，阿斯特拉似乎触发了什么奇特开关，在这里咳个不停。
维利耶同样，他在听到那句“代餐”时，以往玛吉闲暇时刻在他耳边念叨的那些什么爱恨情仇在这一刻全都涌了上来。他的大脑接受不了这么磅礴的知识量！还是关于阿斯特拉和盖勒特的，没失去神智已经算维利耶的大脑承受力强了！
奥丁在上！阿斯特拉和盖勒特！爱恨情仇！三角恋！玛吉的大脑封闭术练得这么好该不会就是为了隐瞒这些东西吧？！
他的脑子！
天……甚至还有其他的！玛吉的声音似乎还在他的耳边回荡，听的维利耶双腿打颤，最后也被阿斯特拉的咳嗽声惊得回了神。
几乎已经成为纽蒙迦德首席治疗师的维利耶最先从维多利亚的胳膊底下钻过去，拿出魔杖就开始检查阿斯特拉的身体。却在触及到阿斯特拉手腕上的黑色裂隙时差点没拿住魔杖。
不知道为什么，他几乎立刻联想到了魔药间里那只被限制起来却依旧保有活性的默然兽。
除了那种生物，没有旁的可以造成这样的伤痕了。
盖勒特告诉自己那只默然兽是他从纽特那里弄来的，交给维利耶研究也只是为了延续克雷登斯这个默然者的寿命。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了。
他克制住想质问盖勒特的冲动，紧张地看着似乎已经缓过来的人。
“阿斯特拉，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
迎着维利耶的是一张笑脸，阿斯特拉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声音也是哑的。
“咳……我就是没想到维多利亚会这么说，心脏有点承受不了。维多利亚，这种事情不能乱说，盖勒特和我不是那种关系。”
阿斯特拉抚着额头支撑着，想起刚才的话，他还是有点没缓过来神。
“我错了。”
维多利亚低着头乖乖认错，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反复流连，直到盖勒特额头上青筋暴起，她才心虚移开目光。掰着手指，声音压得有点像地精的哼唧。
“我不知道你在给他做情感顾问。毕竟上次阿不思就在他眼前，甚至只隔了一层玻璃。”
对上盖勒特吃人一样的视线，维多利亚又闷声补充了一句，把能说的都说了。
“还有一层雪，或许还有他阿尼马格斯的羽毛和房子里的空气……阿不思身上的毯子。”
盖勒特：……
见盖勒特好像不再生气了，维多利亚继续发言。
“你看嘛，明明上次已经这样了。真的就是那么近，他但凡像玛吉经常说的那样强硬一点，直接扛着人就走，也不用你在这里做情感顾问啊。”
“反正他就带了一个纽特，我们这么多人，直接拔了他的魔杖，再派个人制住纽特不让他通风报信。实在不行，维利耶一手刀下去也没有不晕的，到时候不就好解决了嘛……”
“结果老板像个石头似的从窗台上掉下来也不愿意捅破窗户，所以……”
维多利亚对着手指。
“我还以为老板因为心理隔阂导致他不好意思去见阿不思，所以只能把精力放在你身上什么的，在你身上找影子。”
维多利亚扭扭捏捏说着，在场的另外三个男人已经石化了。
维利耶怎么都没想到里面还有自己的戏份。他们干的都是些什么——不对啊，他们好像本来就有通缉令什么的，只不过通缉令上的他们不露脸。
所以这些事情不需要有心理负担吗？
但他的拳头是不是在维多利亚的设想里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阿斯特拉也有点懵。
扛人就走？
谁扛人就走？
盖勒特吗？
这种其他的构思到底是谁——
玛吉吗？那好像确实挺正常的。
和在场所有人悲欢并不相同的盖勒特安静的吓人，他低着头，深吸了好几口气。阿斯特拉有些担忧地起身走到他身边轻拍着他的后背。
其实他觉得盖勒特发脾气才是正常的，毕竟盖勒特和玛吉的真正接触不算太多，乍一听到这些话，一时接受不了很正常。
但现在这样的情形，阿斯特拉的心有点慌。
“盖勒特，你还好吗？”
低着头的盖勒特沉默了很久，最后抬起头，目光落在阿斯特拉身上，语气还说得过去。
“我很好。”
紧接着，他的目光落在了扭捏的维多利亚身上，声音阴恻恻的：“维多利亚·琼斯，看来你是忘记断腿的滋味了，或许这次我应该把你的两条腿直接切下来。”
维多利亚露出了一个乖巧的笑容。
下一秒，阿斯特拉跌坐在了沙发上，维利耶连忙扶住他。窗户玻璃碎裂，轰隆一声巨响，外面的天瞬间黑了下来，楼上传来文达自从进入纽蒙迦德以来第一次发出的悲怆声调。
“我刚改完的三十份报告！！”
维利耶悲悯的朝天花板的位置看了一眼，拍着阿斯特拉的肩膀开口道：“或许我们应该庆幸玛吉现在不在纽蒙迦德，不然这个局面真的不好处理。”
阿斯特拉捂着额头深吸一口气：“让他们打吧，等到差不多之后我再去劝阻，动静太大也不好。”
他刚要起身，维利耶按住了他的肩膀，阿斯特拉抬头就对上了那双静谧的绿眼睛。
“我看到了，阿斯特拉。”
维利耶握住他的手腕，伸手将袖口挽上去，露出了那些已经淡化的黑色裂隙。
“这个，你从来都没告诉过我们，怎么弄的？”
没等阿斯特拉开口，他自顾自说着：“又或许我换一种问法。阿斯特拉，盖勒特带回来的默然兽，和你有关系吗？你是默然者？那只默然兽……是从你的身体里剥离出来的？”
维利耶的嗓音发颤，他希望阿斯特拉的回答是否定的。
怎么可能呢？
阿斯特拉都多大了，他只比自己小几个月而已。他在学校的时候就已经成年了，怎么可能会和默然者扯上关系？
他期望得到否定的答案，又清楚的知道这不可能，直到阿斯特拉轻声开口，他才将注意力转到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睛上。
“你说的没错。”
维利耶只觉得自己瞬间失去了呼吸的能力，阿斯特拉也没给他继续开口的机会，那双眼睛依旧含着温和的笑。
“不过只说对了一部分。那只默然兽确实是从我身体里剥离出来的，只不过并不是我的。”
维利耶呆呆眨了眨眼睛。
“啊？”
阿斯特拉笑着解释：“盖勒特也没骗你，那只默然兽确实是他从纽特那里得来的，因为他在伪装期间出现了一些意外，默然兽意外钻进了我的身体里，不过我的身体环境支持不了它的存活，后来又被轻易的剥离出来了。这是是剥离时留下来的。”
阿斯特拉晃了晃自己的手腕。
城堡因为外面的打斗而微微晃荡，维利耶觉得自己有些站不住脚，声音干涩：“你也不告诉我。”
“你的日常比我还忙……”
“那你也应该告诉我。”
维利耶的声音很轻，在外面山石滚落的声音中听不真切。
“我不想你出意外……我就该找点办法把那只默然兽榨成汁。”
阿斯特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