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刻前。
贾丛明发难,剑锋直逼老人王。
徐千策顾不得伤臂,死命挥刀相抵。
他的刀很快,光影如电。
徐千策从没劈出这么快的刀。
可是没有什么用。
因为贾丛明的剑更快。
金属火星迸溅,徐千策手中刀的豁口越来越大,渐渐的连刀身都出现了半截裂痕。
剑光飞闪,在徐千策身上刺了一个又一个窟窿。
东皇墟其余六人没有再出手,或许是真怕直接斩杀人王会引来天劫,又或许是想让贾丛明好好出口恶气、淋漓尽致地报仇。
贾丛明明明有直接将徐千策一举击杀的本事,可他偏没有这么做。
他就是想折磨徐千策,让老人王看。
你杀我全族,我就要在你面前,亲自虐杀你的儿子,教你好好感受一下丧亲之痛。
老人王好几次想抢上来替徐千策挡剑,都被徐千策推开。
他无计可施,万般无奈下只能跪地祷告。
贾丛明一边继续对付徐千策,一边阴恻恻地对老人王笑:“你求天,还不如求我。求我,没准我愿意留他全尸。”
徐千策全神贯注于手中刀。
尽管这把刀已有破损。
尽管他开始逐渐力竭。
一抹横刀斩空,拖刀再劈无功。
终于在不知第几刀,徐千策趁贾丛明分心时觑机一下砍下他半只手掌。
贾丛明痛得一声吼,反手将手中剑暴怒一推,飞剑从徐千策手臂穿透,带出一串串血珠。
徐千策双手皆有伤,再无握刀攻击之力。
剧痛难忍,贾丛明失去虐玩之心,催起剑来就要将父子两人抹杀。
罗玄彬的降临前并没有神光,也没有紫气东来、风起云涌等异象。
他突然就出现在徐千策跟前,扬起一只手,然后对着贾丛明斩下。
一道半透明法像形如巨刀,从贾丛明头顶漫过。
那一瞬,贾丛明目突嘴张,身体正中从上到下倏然出现一道细细的血线。
接着,贾丛明就倒下了。
一半往左,一半向右。
“你们以仙人之身乱人间秩序,万神台赐你们一死。”罗玄彬面无表情,低语如黄钟大吕。
他举着手,冲着东皇墟剩余六人虚空划了三道。
六人便像几株极脆的空心菜,连挣扎都不曾,尽皆倒伏。
前御前太监郭安见状,骇得两股战战,欲暗自逃走。
罗玄彬看向呆若木鸡的徐千策:“人族的事,你们自己处理。”
徐千策惊醒,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以肘击刀。
半损的刀从腰部击中老太监,人就此扑倒。
追随郭安的那些官兵本为利聚,现在帮手和领头的都死了,眼看大事不成,尽皆溃散,窜入山林,隐身匿迹。
子慕予就是这个时候到了禅让台。
“罗玄彬,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徐千策见罗玄彬没有回应他,重复问了一遍。
罗玄彬这才收回目光,淡淡地像个陌生人般看着徐千策的脸,瞳孔里没有温度。
徐千策张了张嘴,到底在对方冷漠的眼神里彻底哑火,凉意从脚底升起,迅速爬遍全身。
刚才他听见了。
罗玄彬代表万神台而来。
他早想过罗玄彬身份不会简单,没想到竟是万神台的人。
万神台的神明,没将他一个人族修炼者放在眼里,不是再正常不过吗?
罗玄彬是为维护人族秩序而来,不是为他而来。
道理容易理解,事实也容易理清,可是心口凉飕飕,也是真难过。
徐千策低下头自嘲般摇了摇,笑意苦涩而苍凉。
老人王望着罗玄彬,眼里满是困惑。
刚才他所祈祷的神,并不是这一位啊?
罗玄彬眼角的光漫不经心掠过,老人王的身体突然僵直,血沫从嘴角滑落,无声仰倒。
徐千策惊呼一声,飞奔过去搂起老父入怀,颤探鼻息,然后悲恸大哭。
见此变故,子慕予从禅让台站起,红影瞬间来到徐千策近前。
子慕予伸手抓起老人王枯瘦的手腕一探,原来老人王竟是已经脉息全无,撒手人寰。
“他生了病?”子慕予问徐千策。
徐千策点了点头。
年纪大,有重病在身,还受了伤,绷着坚持到现在,看见儿子转危为安,一口气泄了,发生猝死,这种事的概率存在。
白芷随后来到。
她检查过老人王,判断与子慕予无异:“救不回来了。”
子慕予看她查人看病,严谨专注,很是赞赏。
“你为何要随身带着这么大的箱架?”子慕予柔声问她。
子慕予此刻的个头,比白芷还矮一些。
可是白芷见问,紧张局促得连话都说不整齐了:“我……我就是背着……锻炼身体的。做大夫要有……强健的体魄。”
“为什么想做大夫?”子慕予侧头。
白芷像面对师长答辩一样紧绷,脑袋中只浮起一句话。
「学我的神祝术,只为一个人,可不行。该为天下苍生。」当时那神仙般的人是这么说的。
于是,她鼓起勇气挺直胸膛铿锵道:“我想成为对苍生有用的人!”
子慕予一愣。
一个小小的孩子谈「苍生」,不可谓理想不宏伟。
对待如此有理想的孩子,不鼓励一句是不是太那啥了?
子慕予只得轻轻拍了拍白芷的肩:“好孩子。”
白芷呆了一瞬,原本沉稳的目光突然亮若星辰,连带着整张脸都生动起来。
她得意而挑衅地朝君阳看去:
瞧,我也是慕予阿姐的白芷!独一无二的白芷!
君阳面露无语,突然幻化成一枚细针,如缕白光插入子慕予发丝间,似乎在反击:
你的独一无二与本君阳就不是一个档次!
除了万文恩,应该无人关注这两个孩子之间的机锋。
子慕予望向罗玄彬。
刚才从远处看,觉得罗玄彬只是长大些了,不算陌生。
近看感觉却有些不同。
彼此那么长时间未见,经历迥别,性格有所改变也是合理的事。
“曾经答应你的事,还算数。只是不知你有没有改变主意?”子慕予对罗玄彬道。
罗玄彬神色略异,似已经忘记他们之间的约定。
“什么事?”他问。
“你曾说以后想跟着我,当时……”
子慕予话还没说完,罗玄彬立即道:“主意未改,心如磐石。”
子慕予再一愣。
罗玄彬不见这一年,去读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