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风语山一个月后,众人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
黄雨燕和周瑾两人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洛奕飞等人终于弄清了青松长老一行人离开风语山后所发生的事情。
风语山位于南汉国南部的海域之上,与北海县之间隔着一条深不见底的海峡。
一个月前。
青松长老带着黄雨燕、周瑾、海阳三名玄天宗弟子,前往风语岛的北岸,计划渡过海峡,进入南汉国的大陆腹地。
青松长老本想祭出飞舟渡过海峡,但是没想到,此处的天空竟然有着阵法禁制,人和法器来到高空都会触发阵法阻拦。
那日,他们刚抵达风语岛北岸的峭壁边缘,脚下便是翻涌着墨色浪涛、深不见底的海峡。
青松长老谨慎地观察片刻,确认四周并无异常后,便从袖中取出一艘精巧的枣核状飞舟。随着他掐诀念咒,飞舟迎风便长,化作丈许长短,稳稳悬浮于离地数尺之处。
“上舟。”青松长老沉声道,率先踏上飞舟甲板。黄雨燕、周瑾和海阳紧随其后。
飞舟平稳升空,起初一切顺利。
然而,当飞舟升至约莫百丈高度,堪堪越过峭壁最高点,准备向海峡对岸加速时,异变陡生!
仿佛撞入了一面无形的粘稠壁垒,飞舟猛地一震,前进之势戛然而止!
紧接着,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亮起无数细密的金色纹路,如同瞬间张开的巨大蛛网,覆盖了整个视野所及的苍穹。这些纹路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活物般急速流转、明灭,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磅礴威压。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大排斥力自四面八方挤压而来,飞舟表面的青色灵光剧烈闪烁,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舟体被这股力量推得连连后退,几乎要失去平衡坠落下去!
“不好!是禁空阵法!”青松长老脸色骤变,低喝一声,双手疾速翻飞,数道凝实的法诀连续打入飞舟核心。飞舟青光大盛,勉强在金色光网前稳住了身形,但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长老!”黄雨燕惊呼,和周瑾一起迅速靠拢,各自运转灵力护住自身和飞舟一角。海阳则脸色发白,紧紧抓住船舷,稳住身形的同时,惊骇地望向那笼罩天地的金色光网。
青松长老眉头紧锁,尝试着控制飞舟缓缓降低高度。果然,随着高度下降,那金色的光网纹路渐渐黯淡、消散,那股强大的排斥力也如潮水般退去,天空重新恢复了湛蓝。当飞舟落回离海面不足五十丈的高度时,一切阻碍都消失了。
“好厉害的阵法!”周瑾心有余悸地看着上方看似平静的天空,“覆盖范围如此之广,威力如此之强,绝非寻常修士所能布置。”
青松长老面色凝重地点点头,目光投向对岸那片朦胧的陆地轮廓:“看来,想从空中渡过此峡,是行不通了。这禁制……恐怕是上古遗留,专门封锁这片海域的天空。如此,也只能通过飞舟,从海面之上通行了。”
青松长老索性将飞舟停在了海面之上。
然而,海面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
飞舟甫一落定,便随着起伏的波浪微微摇晃,与空中平稳的飞行截然不同。墨色的海水在船体周围翻滚,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深渊中窥视,散发出令人不安的阴冷气息。
“大家小心,稳住身形。”青松长老提醒道,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的海域。他操控着飞舟,使其紧贴海面,沿着海峡的走向,谨慎地向对岸驶去。速度虽远不及空中飞行,却也只能如此。
起初还算顺利,只有海浪的颠簸考验着众人的平衡。黄雨燕和周瑾分立两侧,警惕地观察着海面与天空的动静。海阳则努力适应着这不同于飞行的晃动感,掌心微微出汗,但仍强自镇定。
然而,就在飞舟行至海峡中央最为深邃之处时,变故再生!
“呜——”
一声沉闷而悠长的低鸣,如同从九幽之下传来,穿透了海水,震荡着空气,直抵众人心神。紧接着,飞舟前方的海面猛地炸开,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水花四溅中,一个庞大得令人窒息的黑影破水而出,带起漫天腥咸的雨幕。
那是一条通体覆盖着幽暗鳞片的巨蛇!其头颅宛如一座小山丘,两只灯笼般的竖瞳闪烁着冰冷嗜血的暗红色光芒,死死锁定了海面上的飞舟。它张开巨口,露出森然如林的利齿,一股腥臭刺鼻的气息扑面而来,更伴随着令人神魂不稳的诡异嘶鸣。
“深海虺蟒!”青松长老瞳孔一缩,厉声道,“护住飞舟,准备迎敌!此獠凶悍,切莫被它的嘶鸣所惑!”
青松长老的暴喝如同炸雷,瞬间将众人从虺蟒那令人神魂摇曳的嘶鸣中震醒。死亡的阴影已然笼罩,腥风刺鼻,那深渊巨口仿佛要将飞舟连同这片海域一口吞没!
“御!”青松长老须发戟张,周身浑厚的灵力毫无保留地涌入飞舟核心。飞舟表面的青色灵光骤然炽盛,瞬息间凝成一层厚实的灵罡护罩,险之又险地在巨口噬咬合拢前护住了整个舟体!
“咚——隆!”
虺蟒狰狞的头颅狠狠撞在青色光罩之上,发出沉闷如擂巨鼓的巨响。光罩剧烈扭曲波动,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荡开层层肉眼可见的能量涟漪,其上灵光明灭不定,瞬间黯淡过半,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呻吟,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解!沛然莫御的冲击力让飞舟猛地向下一沉,随即又被汹涌的海浪高高抛起,船体倾斜翻转,几欲倾覆!
“定!”黄雨燕脸色惨白,却强压惊骇,双手法印疾结,两道精纯的灵力匹练注入光罩一侧,竭力维系其稳固。周瑾与她心意相通,几乎同时出手,灵力汇向另一侧,口中疾呼:“海阳,固守船尾!”
海阳被这开山裂石般的撞击震得五脏移位,耳畔轰鸣不止,闻声才猛地惊醒。他狠咬舌尖,剧痛驱散神魂的恍惚,双手死死扣住船舷,将全身灵力毫无保留地灌入飞舟尾部法阵,试图稳住这失控边缘的船体。
然而,深海虺蟒一击受阻,更被光罩的反震激起了滔天戾气!它庞大的蛇躯在海中猛地一旋,覆盖着幽暗鳞片的巨尾如同倒塌的天柱,裹挟着排山倒海的巨浪和刺骨腥风,以雷霆万钧之势,刁钻狠厉地横扫向仍在剧烈颠簸的飞舟尾部!这一击,比之前的撞击更为恐怖!
“闪避!”青松长老瞳孔急缩,厉声预警,双手法诀如电变幻,竭力操控飞舟转向规避。
但为时已晚!
海阳正全力催动船尾法阵,猝不及防。他只觉一股毁天灭地的巨力轰然而至,视野瞬间被一片幽暗鳞甲和滔天浊浪完全吞噬!
“轰——咔嚓!”
虺蟒的巨尾结结实实地抽在飞舟尾部那本就摇摇欲坠的青色光罩上!光罩应声爆碎,化作漫天飞散的黯淡灵屑!残余的恐怖力道毫无阻碍地倾泻在船体之上,坚韧的灵木船身发出一声令人心胆俱裂的爆响,尾部瞬间被抽得四分五裂,木屑与破碎的灵光如暴雨般激射!
“呃啊——!”海阳首当其冲,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护身灵光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他整个人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被狠狠掀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在空中划出一道凄艳的血虹,直直坠向下方的墨色怒海深渊!
“海阳!”黄雨燕与周瑾目眦欲裂,失声痛呼,下意识就要纵身扑救。
“莫动!”青松长老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与急迫,“护住飞舟!此獠凶威难挡,救人便是同死!稳住船头!”
话音未落,那虺蟒冰冷的竖瞳已再次锁定了失去尾部、动力锐减且剧烈摇摆的飞舟。它狰狞的头颅再次高昂,暗红瞳孔中闪烁着残忍嗜血的光芒,巨口怒张,一股比先前更加浓稠、散发着刺鼻腥臭与强烈腐蚀气息的墨绿毒雾,如同溃堤的死亡洪流,朝着残破的飞舟汹涌喷吐而来!毒雾所过之处,连汹涌的海水都发出“嗤嗤”的可怕灼烧声,腾起缕缕青烟!
墨绿色的毒雾洪流瞬间吞噬了飞舟的前半部!尽管青松长老全力维持着残存的护罩,但毒雾的腐蚀性远超想象,光罩如同冰雪消融般急速变薄、溃散。刺鼻的腥臭与灼烧感穿透了最后的防护,黄雨燕和周瑾首当其冲!
“噗——!” “呃啊——!”
两人如遭重锤,护体灵光被毒雾侵蚀、撕裂,强横的冲击力与恐怖的腐蚀力同时作用在身上。黄雨燕肩头一片焦黑,灵力紊乱,一口鲜血喷出;周瑾则感觉胸腹如同被无数毒针刺穿,半边身子瞬间麻痹,同样口喷鲜血,气息萎靡下去,两人几乎同时被毒雾的冲击力震飞,朝着远离飞舟中心的方向坠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青松长老做出了决断!他眼见海阳在下方墨海中挣扎沉浮,而黄雨燕和周瑾虽受重创却仍有一线生机。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竟不再管那残破的飞舟,身形化作一道青色流光,义无反顾地朝着海阳坠落的方向急冲而去!他必须救下海阳!
“长老!”黄雨燕和周瑾在下坠中瞥见这一幕,心中剧震,却因伤势过重,灵力溃散,根本无法阻止或相助。
青松长老速度极快,眼看就要抓住海阳的手臂。然而,那深海虺蟒似乎早有预料,或者说,它等的就是这一刻!它庞大的蛇躯猛地搅动海水,一个覆盖了青松长老和海阳所在区域的巨大幽暗漩涡瞬间形成,漩涡中蕴含着恐怖的吸力和某种禁锢空间的诡异力量!同时,虺蟒巨大的头颅带着无尽的恶意,狠狠噬咬而下!
青松长老脸色剧变,他发现自己竟被那漩涡之力死死拖住,行动变得异常迟缓,仿佛陷入泥沼!更要命的是,一股无形的空间禁锢之力蔓延开来,让他难以施展遁术脱身!眼看那森然巨口就要将他和海阳一同吞噬!
危急关头,青松长老猛地将一道精纯的灵力打入海阳体内,暂时护住其心脉,同时拼尽全力,向远处勉强稳住身形、但已重伤在身的黄雨燕和周瑾发出一道急促而清晰的神念传音,这声音直接响彻在两人识海深处:
**“走!速回风语山求援!吾被困于此,此獠非尔等能敌!快走——!”**
传音未落,那虺蟒的巨口已轰然合拢!青松长老的身影连同海阳,瞬间被那翻腾的墨色怒涛和虺蟒庞大的阴影彻底吞没!
黄雨燕和周瑾目睹此景,心如刀绞,悲愤欲绝!但长老最后的命令清晰无比。两人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和锥心的剧痛,互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然。他们不敢有丝毫迟疑,趁着虺蟒的注意力完全被青松长老吸引的瞬间,拼尽最后残存的灵力,化作两道黯淡的遁光,朝着风语山的方向,头也不回地亡命飞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