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拖着酸软的腿冲上顶楼天台时,一眼便看到倚在栏杆边的幼驯染。
他的肩膀上,白色的鹡鸰鸟安然地卧着,小小的脑袋藏在翅膀下,小身子一起一伏,似乎睡得很香甜。
再往上,他耀眼的金发被黑色的礼帽遮掩,上半张脸被帽檐打下的阴影盖住,只能隐隐看到他嘴角微微上翘的弧度。
他身上的黑色风衣轻轻垂落,上面沾满了雪花,衣摆却自由的飘动着,跟着雪花一起起舞。
极速奔跑后造成的缺氧让诸伏景光眼前恍惚了一瞬,仿佛看到了那黑色的风衣衣摆如血染红般缠绕着一层黑红色的火焰。
他眨眨眼,那些幻觉又消失了。
他脚下动了动,朝幼驯染靠近。
就在这时,安然倚着栏杆一动不动的金发青年似是察觉到有人闯入。
他倦怠地抬眸,那眼神仿佛悬于高天原之上的神明,无悲无喜,可眼底深处却又带着身为人的认同和倔强,以及那无法忽视的赤城和坦荡。
“唔?”神明发出一声讶然的呓语,像是终于从沉眠中苏醒。
这道仿若神灵的身影轻轻低下头,对上诸伏景光蓝色的眼眸,露出晨光般温柔的眼神。
“——你来了,景光。”
诸伏景光在金发青年纵容又默许的态度下,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他身前,蓝色的眼眸凝视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望着他眉宇间哪怕疲惫也无法隐藏的恣意潇洒,心情格外复杂。
在大雪中,猫眼青年平复了下呼吸,轻声询问:“我要怎么称呼你?”
金发男人笑了下,带着赞赏与欣慰:“不愧是你。”
总能清楚的辨别出我是谁。
他挑起眉梢,简单的一个动作带着独属于这个人格的意气昂扬:“你可以叫我荒神。”
诸伏景光的神色有些滑稽,他才从zero的神殿出来没多久,zero的一个新人格便将自己当成神明,还得到了神名?
他嘴角动了动,有太多的问题想问,最后只是轻轻地说:“冷吗?”
降谷零摸了摸肩头的小鸟,轻笑了下,笑容清澈舒朗,矜持自信:“不冷的。”
他无惧风雪。
“能走吗?”诸伏景光继续问道。
降谷零偏了偏头,没有吭声,像是将答案放在了沉默里。
诸伏景光了然,看来是不能走了。
他上前扶住幼驯染的胳膊,不经意擦过对方的皮肤,一片滚烫,仿佛被火炙烤。
他神色一凛,蓝色的眼眸沉沉压下:“你发高烧了,我送你去医院。”
降谷零拒绝道:“不,我只是……”
他并没有发烧,而是大部分意识正在另一个维度和‘老父亲’父慈子孝罢了,现在的高烧是他的身体正在承受着沸腾的神力导致。
诸伏景光强硬地抓着他的手臂,感受着雪花落在脸上的冰凉,认真地问:“你不去医院,是因为没必要,还是去医院的路上或在医院里会对你造成伤害?”
荒神叹息一声,幼驯染对他过于了解了,虽然现在的性格不同,但底色却是降谷零。
他动了动身体,慵懒的姿势变得严谨笔直,斟酌着言辞,语气真挚地说:“你别担心,我不去医院并非是有可能受伤,而是没必要去医院。”
诸伏景光闻言,心中各种想法闪过。
没必要去医院是zero的身体没问题,还是医院治不了?
他走到一旁,也以同样的姿势倚靠着栏杆,任由白雪飘落在他的头发上、肩上:“那我便陪着你,直到你可以走。”
若是不能走,他便也留下。
“咳咳。”不知过了多久,一直安安静静的金发青年忽然偏头咳嗽了几声,嘴角渗出一缕血丝,在茫茫白雪中,刺眼极了。
诸伏景光下意识伸出手,见幼驯染茫然地看过来,那双紫灰色的眼眸里满是懒散和淡定,仿佛这压根不是什么问题。
他危险地眯了眯眼,zero对自己受伤的事情并不意外,但他一直和zero在一起,并没有发现什么意外情况。
诸伏景光敏锐意识到什么,浑身紧绷起来,伸出的右手按在腰间的枪上,左手搭在幼驯染的肩上,身体微微前倾半个头的距离,以绝对掌控的姿态将其纳入保护范围内。
他可没忘记,敌人一直都是看不见的人。
金发青年见幼驯染警惕地守在他身侧,他略微动了动手指,仿佛无穷无尽的疲惫包围了他,让他重新闭上眼睛陷入了梦中。
另一个维度里。
荒神握着神枪威风凛凛,扎、刺、挞、缠、拨等等,招式用起来熟稔又自然。
一道黑白力量刁钻地朝他打来,荒神长枪走势似直实弯,循着一道弧形攻敌,且战且走以化卸为主。
每一次动作,都携带着强大的威力,无形的重力死死缠绕着黑白色的力量,双方你来我往打得十分激烈。
剧情本源力量在这灵活的攻击下显得死板又生硬,像是一段没有意识的程序。
但祂足够强,打人也足够疼,拖得时间又很长。
而降谷零最大的缺点便是身体不是特殊的容器,不足以承载荒神浩瀚的神力。
时间便是他最大的克星和阻碍,他渐渐落入下风。
如果一直打下去,他的身体会彻底崩坏。
他强忍着身体那边传来的绵绵不绝的疼痛,一边对抗着剧情意识,一边在心中问道:
“祂还会杀个回马枪去找我的朋友们吗?”
[现在时间为二月八日,伊达航死亡节点已过。以及,您用细雪的幻象暂时瞒过祂时还顺手一直在殴打祂,您可真是孝顺。]
荒神:?
他动作一滞,诚恳发问:“系统,是我哪里得罪过你吗?”
他爽快地说:“如果是我惹你不高兴了,我道歉。”
[——系统没有情绪,只是一段单机程序。]
荒神没有探究真假,只是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他心里却松了口气,同期们没事便好。
难怪身体那边的状况这么惨烈,原来已经过去了一夜。
同期们无碍后,他全心全意投入到战斗中。
不知过了多久,系统罕见主动开口:
[……那个,可以让荒神常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