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
“有黄蓉吗？”潘韩打趣道。
“不是那个靖，是尊敬的敬。”
“不过，黄蓉也曾有。”郭敬讪讪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悲伤之色，转瞬即逝。
这细微的表情变换，自然逃不过潘韩的感知能力。
莫说就在眼前，哪怕是在十几米开外，他也能敏锐捕捉到。
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秒，潘韩也被那无边无际的悲伤所感染。
远处海天相接处，太阳逐渐落下。
海边上的夕阳余晖，拉的很长，很长。
郭敬的悲伤，就像这残阳，即将消失却又倔强的存在。
潘韩从未见过他如此动容。
潘韩唇角微动：“不好意思。”
郭敬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让你想起不好的事情。”
郭敬看着潘韩的脸，潘韩则直视着夕阳。
两个人像雕塑一般，矗立在船头。
郭敬弹飞烟头，开口道：“她是我同事。”
“也卧底贩毒集团。”
“结婚前就定好的任务。”
“或许，是她知道任务后，才同意跟我结婚的。”
郭敬缓缓低下头，看着海浪，不断拍打着船体。
潘韩顺着目光，感受着他的心跳。
原来，不止潘韩被秘密困住。
“她一定很美吧。”
很久，潘韩才说出一句话。
郭敬微微一愣，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很美。”
“比这世界上任何女人都美。”
“她……她还好吗？”潘韩突然哽咽了。
明明知道，这个话题太沉重。
但他还是问了。
如果错过这个机会，他怕郭敬失去倾诉的机会。
这注定是个悲伤的故事。
藏在郭敬心里，很久很久。
不止说的人会难过，听的人也会。
潘韩已经感受到郭敬心尖的颤动。
知道自己一定会听到，令人终身难忘的答案。
但他愿意听。
世上的事情大抵如此，再难，也要有人去做。
郭敬掏出香烟，手哆嗦起来，连打火机都拿不住。
勉强打了几下，都被海风吹灭。
潘韩竖起手掌，在他面前，微微发力。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郭敬感觉到面前的风不见了。
而脖子以下，还能感受到强烈的海风。
反差感之强烈，让郭敬产生了幻觉。
他似乎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
潘韩开启异能，将迎面海风收入空间，短暂制造出一小块无风区域。
终于，郭敬点燃了香烟。
他看着打火机，像宝贝一样收起来。
挤出一丝笑容道：“不管你同事多么有钱，都会顺走你的打火机。”
“这个可不能给你。”
不知道为什么，看这郭敬抓住打火机的样子。
潘韩想起了以前的自己。
那时候他都不知道要抓住什么，只感觉被命运抓住了脖子，狠狠提起来。
吐出一口烟气，郭敬道：
“五年前，她回来了。”
“不过已经醒不过来了。”
“植物人。”
潘韩的手，忍不住抓进船体中，嘎嘣作响。
可郭敬似乎没有发现，而是专注于自己的故事。
“你根本不知道，那帮人能残忍到什么程度。”
“送回来的时候，不但是植物人，肚子里还怀了毒贩的孩子。”
“同事告诉我，是没变成植物人之前，就被人拿着注射器放进去的。”
郭敬已经很平静了，但潘韩能感受到他强大的力量。
潘韩以为自己的力量已经很大了。
但这种从平静中孕育出来的力量，让潘韩不禁微微发抖。
郭敬又抽了口烟，接着道：
“后来，孩子做手术生了出来。是个女孩。”
“她还在沉睡当中。”
潘韩的眼睛，从来没有瞪过这么大。
如果不是强撑着，他感觉就快掉出来。
“这怎么可能？”
潘韩不相信植物人能生孩子。
就像他不相信郭敬居然让孩子出生一样。
这可是毒贩的孩子啊。
“我到现在也觉得不可能。”
“可就是发生了。”
“这孩子刚出生，就有毒瘾。”
“现在四岁多，基本快好了。”
郭敬平静的令人的可怕。
潘韩甚至感觉到后背发凉。
这是何等的勇气，才能保持足够的克制，没有对孩子下手。
换成任何一人，这孩子都不应该出生。
潘韩知道，孩子是无辜的。
但他自问，绝对做不到！
他只是个普通人，不是神仙，也不是圣人。
船弦被潘韩捏的嘎吱作响，扭曲变形。
他脑中闪过很多画面。
他后悔了，不应该问。
潘韩本以为让郭敬讲出心中的秘密，会好受点。
但他错了！
真的错了！
这世上的丑陋和黑暗，远超潘韩的想象。
“孩子也叫郭净，干净的净。”
潘韩终于忍不住了，他一把拽过郭敬。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郭敬看着潘韩，淡淡道：“你是第三百三十个人，这样问我的。”
“我只知道，孩子是无辜的。”
“不！”
潘韩从郭敬眼中看到了不一样的答案。
“她是你活下去的希望！”
郭敬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身子软了一下。
“你是第一个发现真相的。”
“不过，并不完整。”
“孩子是我活下的一半希望。”
“另一半希望是杀光所有毒贩！”
郭敬拿开潘韩的手，目光灼灼。
“潘先生，你应该感到庆幸。”
“本来，我以为你也是毒贩。”
“已经准备干掉你了。”
“没想到，你并不是。”
“很高兴，我们是同道中人。”
“同道中人？”
潘韩曾经以为他和郭敬是同道中人。
可现在看来，自己是多么可笑，多么渺小。
自己这点小心思，和郭敬相比，连蚂蚁都不如。
一瞬间，潘韩脸红了。
他为自己的可笑而脸红。
他可以通末世，拥有异能，坐拥空间。
却在郭敬面前，渺小的像一只蚂蚁。
二十多年人生，所有的苦恼，不解，困惑，难过。
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本来，潘韩想让郭敬一吐而快。
没想到，到最后还是郭敬治愈了自己。
在大厅里，郭敬说的那句话，浮现在潘韩脑中。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
平凡的一句话，已经成为郭敬一生的追求。
“潘先生！”
郭敬看着即将消失的夕阳。
“你觉得，小郭净能看到一个干净的世界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潘韩的眼中，流淌出热泪。
“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
良久，潘韩才缓缓吐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