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河堤已经可以看到一丝丝的雏形了,只是如今已经是天佑十九年的冬日。
祝卿安离开冯翊已经太久,不久前肖家那边来了信,信中虽然在报平安,但是祝卿安知道,对方大概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现在也是时候离开了,算算时间,赵兴云的身体应该已经开始走下坡路,现在也应该回去了。
沛公倒是不怎么意外于祝卿安的离开,毕竟他当初就没有准备将少年给留下来多久,此刻他甚至有些意外于祝卿安居然可以留到这个时候。
返回冯翊的路上并无什么波折,知道祝卿安没有管闲事意愿的天道,并没有给他下达什么任务。
祝卿安倒是远远的看到了几处不太对劲的地方,只是他并没有因此而停留的准备。
路程近半,少年落脚于一处小镇之中。
这里还未进入会落雪的地方,地面上到了冬日却没有落雪的覆盖,便只有一层黄色的地皮盖在泛着丝灰白的土地之上。
镇子里面还算热闹,大概是因为来了商队的原因。
大人们裹在厚棉袄里面,自房间中出来后就缩着脖子,佝偻着身子,快速在商队之间穿梭着。
有一些村民则是拉着自家的牲畜出来,试图找一个好价钱。
今年有些旱,虽然这些牲畜经过了半个冬天,已经掉了不少的膘,本不应该在此刻出手。
但是如今人吃的东西都不太够了,自然没有什么给这些牲口吃的了。
虽然不太情愿,但是此刻在这牲口还活着的时候卖掉,总好过死了之后自己吃那干巴巴的皮包骨头。
祝卿安穿过这些裹在大都褪色的布匹之中的人们,化孽在他进入这里之后,就裹在了原本的衣裳上。
原本带着红边的衣裳变为了藏青色和黑色的斗篷。
祝卿安撩起一侧的斗篷,露出腰带上挂着的短剑,原本人群中的窥探立刻就落下去了八成有余。
剩下的两成虽然依然还在,但也弱了不少。
在这个物资贫乏的时代,这个物资贫乏的地方,以没有什么威慑力的少年模样出现,若是还没有佩戴武器,与其说是在验证人性本恶,到不如说是在诱导着恶的诞生。
祝卿安这次进来主要是来采买物资的,化蘖虽好,但是基础的粮食和水还是自行筹备的好,否则化蘖就是再大,也总有被用完的那一天。
在附近的酒楼之中采买了清水和粮食之后,祝卿安便拉着手中抓着一只烧鸡腿的梵影离开了这酒楼。
“他们家的烧鸡腿不错哦,感觉是腌制了后才用文火烤制的。”
梵影点评了一番,就在两人将要离开这最为热闹的地段时,却听见了一声且慢。
“少侠,我观你印堂发黑。”
这赫然是一个跟着商队一起走的江湖术士,那人起了一张微微泛黄的褂子,眼睛上蒙着一片黑绸缎,手中则是擒着一根长棍子。
到了外面的地界,即使是同一路的人,除非有什么利害关系,否则也是不会相互照顾的。
更何况这算命的江湖术士大概率只是跟着这商队一起游走,说不定还欠着商队的钱。
今年不算是一个丰年,往年人们或许还会忌惮于江湖术士的一些诡异手段而对他尊敬三分,但是此刻他们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考虑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了。
只是刚刚一活的功夫,就有几个孩童或是被大人们鼓动着,或是自己想要得些物件,在这小摊子的周围频繁的伸手。
那褂子可以做成件不错的衣裳,也可以用来补一补家中那早已露出里面草絮的棉被,而瞎子面前的笔墨纸砚,更是可以在当铺那里换上一笔不小的钱财,说不准多这一件物件,今年就可以多活一个弟弟妹妹。
原本大人们想的很好,毕竟孩子嘛,抢了就跑,这瞎子不一定敢追过去,若是瞎子敢追,那么整个摊子就会被瓜分殆尽。
那些前来这里做生意的人,可都是带着几个带着朴刀的壮丁在旁边,自己更是老早就给本地的地痞无赖打好了招呼,这才能避免村民们一拥而上。
或许在大人们看来,这瞎子不一定敢打这小孩,就是打了,那么打死最好,闹到衙门去还能再得一笔不小的钱财。
只是想法终究是想法,这瞎子的棍子厉害得很,几个想要抢到东西就跑的少年已经被打得嗷嗷乱叫,一时间即使有大人在催促,那孩子们见势不妙,也绝不敢上前了。
瞎子嗅了嗅冰冷干燥的空气,似乎是在一众烟火气之中找到了什么,随后便开口叫下了那已经准备离开小镇的祝卿安两人。
“诶,少侠莫走,少侠也不差这点钱。
花点身外之物,算点命里的东西,岂不是赚了。”
那瞎子灵活的用手在面前的桌上一撑,轻巧的落在了桌子的前面,随后便三步并作两步,拦在了祝卿安的面前。
“先生不给自己算一卦,先生之后若是要走行岭的路子,那才算是危机四伏,印堂发黑。”
祝卿安原本是准备直接绕开对方的,却见这人直接找到了一处人流密集的地方,站在了必经之路上。
少年扫视了一圈,就发现两侧一边是垃圾堆,一边是卖臭豆腐的摊位,中间则是几个游离到此处的扒手和地痞。
显然,对方大概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只是半点没有用在正途上。
此刻若是执意向前,便不得不人前显圣了,祝卿安将身旁有些迟钝的梵影拉住,随后看了看对方,又看了看远处那出现异变的地方,反向给对方算了一卦。
他现在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去不去行岭,但是行岭那地方确实是出了点小问题,大概要比当初全汇法师处理的那座石塔只小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