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愚昧
就在这众人惊骇，万籁俱寂的时刻，洛桑陡然开口：
“宁布师兄，你只需将手放在那石龙之上，一切便可见分晓。若你一身清白，石龙自会呈现出金色，绽放祥瑞之相；但若你身上罪孽滔天，那石龙便会化作黑龙，怨气冲天。”
他伸手指向龙像门书上的石龙，语气沉稳却字字铿锵：“师兄，请吧。”
此言一出，宁布额头上顿时渗出冷汗，顺着肥硕的脸颊滑落，看着威武神圣的龙像门书，他一时间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这龙像门书乃是仙佛之物，定然没有洛桑说的这般简单。
若是石龙化作黑龙，只怕自己不仅会身败名裂，还会遭受难以想象的惩戒，甚至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天知道佛祖知晓自己的那些肮脏事迹后，会如何惩罚自己？
与此同时，那些原本保护宁布的骑兵，也在蒙古万户的示意下悄然退走，不愿再与洛桑作对。
蒙古万户稳坐在马匹上，脸色阴沉如水，心中暗自权衡。
今日之事，已非他所能掌控了，自己一介凡人，怎么敢说一位仙佛的不是？
看俊和尚的本事，他定然是那位龙霄真君的弟子，而这龙像门书更不像凡间之物。自己若是再偏袒宁布，只怕也会被牵连其中，惹来无穷祸患。
“宁布啊宁布，要怪就怪你自己时运不济吧。”蒙古万户摇了摇头，低声自语。
而走投无路的宁布并未死心。
宁布努力镇定下来，视线落在那些面露恐惧与迷茫的百姓身上，旋即脑中生出一个毒计。
他深知这些百姓的愚昧与狂热，他们不懂什么仙佛之道，只知道盲目追随密宗，祈求虚无缥缈的神佛庇佑。
而此刻，这些百姓的恐惧与愚昧，正是宁布可以利用的武器。
“诸位！我这些同门师兄弟都被那庐州妖孽所蒙骗了！”
宁布突然高声喊道，声音中带着几分悲愤与煽动，“那恶龙要假借仙佛之名，来残害无辜，歪曲我们密宗教义，借此屠戮我等啊！”
话音未落，人群中便如投入巨石的湖面，顿时泛起一阵骚动。
见这位与他们相伴十几年的宁布都这样说，百姓脸上的恐惧愈发浓重，眼神中满是犹疑与不安。
相比于只存在传闻中的龙霄真君，显然这些百姓更愿意相信统治他们几代人的密宗。
龙霄真君？那只是庇护奸商的恶神淫祀罢了。
宁布见状心中暗喜，继续将自己伪装成被冤枉的受害者，“这破石像乃是邪物，一旦触碰，便会吸人魂魄，永世不得超生！他们这是要借机除掉我，然后再对你们下手！”
“什么？竟有这等事！”
“宁布上师为我们祈福消灾，是沧州的大恩人！你们这些假上师，休想害他！”
“对！宁布上师是好人！你们不能动他！”
转眼间，周围的百姓一拥而上，将宁布护在中央。
这些百姓足有数百人，个个手持棍棒、锄头，甚至有人捡起地上的石块，虎视眈眈地盯着洛桑等人，不时传来低沉的咒骂声和愤怒的呼喊。
哪怕洛桑与宁布同为番僧，但这些百姓可不认得什么宁玛派、萨迦派的区别。
在他们狭隘的认知里，洛桑等人与朱重八一样，不过是一群外来的异端，试图破坏他们坚守多年的信仰与安宁。
洛桑与番僧们面对着四周面色狰狞的百姓，霎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进退维谷。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宁布会使出如此阴毒的一招。
洛桑眉头紧锁，暗自思忖：这宁布竟借百姓之手来对抗我们。若是强行出手，只怕会伤及无辜，反倒正中他的下怀。
虽然自己与他的师兄弟都有几分武艺在身，但这些百姓要是蜂拥而上，他们纵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以招架。
想到此处，洛桑又转首看向一旁的蒙古万户。
他正欲开口，却见那蒙古万户眉间含笑，抢先开口道：“洛桑上师，莫要指望本大人插手此事。军教各自为政，此乃密宗内部事务，本官不便干涉。”
说罢，蒙古万户抬手一挥，高声吆喝着，开始指挥骑兵撤离，准备将自己置身事外。
他不紧不慢地调转着坐骑，微微仰头笑道：“洛桑上师，本官虽不知你是如何攀上那龙霄真君的，但即便他真的是天神，那手也伸不到这沧州地界来。”
“而上师你那颗佛心再硬，也硬不过一把烂刀子。”
而洛桑面对如此情形，神色却未见丝毫慌乱，反而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淡然笑意。
“不劳万户费心，小僧奉龙尊王佛之命前来，定然会一帆风顺。”
“一帆风顺？”
不远处的宁布听到这话，顿时捧腹大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宣政院巡查洛桑丹增，乘船途经沧州时遭遇大浪，与诸位师兄弟不幸落入运河中，不知所踪。”
“洛桑师弟，你觉得这个理由如何？是不是很合情合理？”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洛桑双手合十，目光如深潭般平静，“宁布，你今日之举，不过是自掘坟墓。”
与此同时，朱重八立于一旁，眉头紧锁，目光在洛桑与百姓之间来回游移。
眼前这些百姓虽被宁布蛊惑，但终究只是无知愚民，若是对他们出手，朱重八于心不忍。
但这洛桑毕竟是遵从师父的命令前来，若是那胖番僧执意要取洛桑性命，他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此时，百姓们在宁布的煽动下，愈发疯狂地逼近洛桑，他们手中的棍棒、锄头高高举起，口中叫嚷着要将洛桑等人赶尽杀绝。
而洛桑的师兄弟们也握紧法器，虽未言语，但已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一名红衣番僧低声对洛桑说道：“师兄，这些百姓已被宁布蛊惑，若不还手，只怕我们今日难以全身而退。”
洛桑微微摇头，“不可伤及无辜。他们不过是受人蒙蔽，罪不至死。”
然而，百姓们并未因洛桑的慈悲而停下脚步，反而愈发逼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听得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如龙吟虎啸，划破长空。
只见一柄长剑自天际飞来，寒光凛冽，剑光如电，直直刺入人群之中。
凡是长剑所过之处，皆被其一分为二，直接拦腰斩断数人，眨眼间就夺去数人性命。
但那长剑依旧气势不减，径直斩向宁布。
宁布见状，脸色骤变，眼中满是惊恐，他想要躲避，却已来不及。
只听“嗤”的一声，剑光闪过，宁布的一条手臂应声而落，鲜血如泉涌般喷溅而出，染红了他的袈裟。
紧接着，一道清冷女声仿若从天际飘来，带着丝丝寒意。
“师兄，这些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我们，早就该杀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