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中华元年,四月二十九。
常德府,武陵城,傍晚,快天黑的时候。
城南外的沅江,上游一公里的地方,几百条战船渡船,顺江顺水,顺江而下。
上面的明军战旗,橘红火热,迎风飘扬,威风凛凛,威武霸气。
湖广,是鱼米之乡,钱粮丁口富足。
中间有一个洞庭湖,连着外面的长江水,顺流而下,可直达下游南京城。
各州府,也有无数的河流,资水,沅江,湘江,桃花江,澧水等等,河网密布,水道纵横。
常德城,四个方向,有六个大小城门。
其中,城南临江的城墙,就有四个大小城门,清平门,神鼎门,临沅门,永安门。
西面,有常武门,北面,有拱辰门。
西面的常武门,清平门,这两个地方,就是明清交战的两个主战场。
城门外,清军和明军,挖掘了无数的壕沟,堆积了无数的大小营垒。
连营数里,栅栏林立,相互对峙,鏖战死战。
这一打,就是大半年多时间。
大小百余战,死伤大几万的将士,丁壮,壕沟泥土,都染成暗红色。
此时此刻,清平门外。
明军的占领区,沿江的码头上,就站满了明军将士。
大将王辅臣,奉了李定国的将令。
正带着一千多人,接应大后方援兵的到来,也负责这边的守卫。
没得办法啊,湖广有清军水师,城门外,也有清军的营垒。
一旦,这帮清狗子扑上来。
援兵上岸,就会变成大混战,被偷袭好几次了,明军也有了丰富的经验。
“啧啧啧、、”
副将何泉,满甲状态,腰挎大砍刀,站在高处。
望着江面上,密密麻麻的渡船,络绎不绝的援兵,啧啧称奇,连连点头。
“不得了啊”
“今天的兵马,好像不止三千人吧”
“辰州的卢筠,这一次,倒是大方的很啊”
“以前,每一次,都是一两千的,抠抠搜搜的,跟他妈的兔子拉屎一样”
“他妈的,要知道,有这么多的兵马,早点送过来啊”
“格老子的,老子的兵,还缺好几百呢,这一次,刚好能补上了”
、、、
这个家伙,是岷王府亲兵出身,腰杆子贼硬,嘴皮子也贱得很。
辰州的卢筠,是水师的主将,手握三千水师,妥妥的军方大将。
这个家伙,是卢焕的兄长,都是出身蜀王府,也是缪乌郡王刘震的家将啊。
可是,如此牛逼哄哄的大将。
到了何泉嘴里,还是一口一个,他妈的,格老子的,没有一丝的害怕,胆怯。
确实是这样的,岷王府,那是潜邸之臣,大功臣。
妥妥的皇帝派系,比蜀王府出身的,强硬的不是一点点。
“呵呵”
主将马鹞子,同样是顶盔掼甲,犹如一座小铁塔,呵呵笑了一下,眼睛里全是羡慕啊。
这个老匹夫猛将,打了半年多的鏖战死战,也没有啥受伤,四肢齐全的很。
不过,精神气方面,就有那么的一点点差了,无精打采的,眼神有点敷衍啊。
没得办法啊,这一场围攻战,里面的清军,伤亡不小,打的筋疲力尽。
外面的明军,房子都没得住,全是营帐,肯定更苦逼,一肚子的窝火啊。
就像这种,出来迎接援兵的小活计,马鹞子就没啥兴趣,反正没战功可捞,高兴个屁啊。
“何副将啊”
“这就搞错了啊”
“援兵多少,可不是卢将军说了算”
“当然了,咱们报上去,也不算数的”
“这个粮饷,新兵,丁壮啊”
“现在啊,都是五军都督府,兵部,共同核定的”
“他们算出来多少,就会从新兵营,抽调多少援兵”
“呵呵”
、、、
呵呵微笑着,瞥了一眼副将,无奈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他妈的,武力值再高,战阵经验再丰富,又能怎么样啊,还是不如人啊。
这个何泉,年纪轻轻的,能力经验都不咋地,就已经坐上了副将位置,将来前途无限好啊。
这他妈的,叫啥来着,干得好,不如选的好,人家跟对了朱皇帝,要啥有啥啊。
自己呢,打生打死几十年,满身的刀疤伤,也就是一个主将的位置,爵位都没有捞到。
暗敷了一会儿,才转头看向江面,指着顺流下来的船队,点头开口说道:
“何副将,你说的没错”
“这个援兵,数量是不对,太多了”
“老子,要是没猜错的话,至少也有七八千人,甚至是更多”
“运兵的船只,就多了好几倍,兵马肯定少不了”
“不对啊,晋王殿下,也没有告诉咱们啊”
“不行,得派人回去,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晋王,让他有个准备”
“陈万策,你带人去吧,亲自跑一趟吧,把这里的消息,详细告诉晋王”
“不行,你们还是骑马过去,要快,不得耽误了”
、、、
这个光头将,大手一挥,让自己的亲兵大将,赶紧骑马跑一趟。
援兵的事情,东征北伐的战略,李定国只告诉了刘玄初,其他人都不敢透露啊。
今天的援兵,李定国自己也不知道,以为跟往常一样,撑死两三千人,常规补充兵力。
这时候的王辅臣,脸上已经没有笑容了,还特意望着清平门方向,眉头深陷啊。
“何副将啊”
“上面的清狗子,登高望远,城门楼上,能看的一清二楚啊”
“咱们这边,来了那么多的援兵,清狗子就得紧张了”
“不行,咱们也得传令下去,要加强戒备,小心清狗子,扑出来搞事”
、、、
“是啊”
“咱也没听说”
“嗨,别想了”
“这种事,还是留给晋王,刘侍郎,让他们头疼吧”
“嘿嘿”
“有了这么多的援兵,好事啊”
“兵马多了,咱们就能压着清狗打,还有机会杀进去呢”
“清狗子,这时候,要是胆敢杀出来,那就更好了,一并干死了事”
、、、
嘿嘿狞笑的何泉,也跟着望了几眼城头,城门口方向。
那个地方,不好搞啊,他们都攻了无数次,跟他妈的铜墙铁壁似的。
里面的洪老狗,太狠了,精明老辣。
为了防备明军破城,或是炸城墙,直接在城门外扎营。
同时,城门楼上,也布设了大量的火器。
火炮,小型投石机,大型鸟铳,就是为了压制明军攻破城门外的军营。
“王头,王将军,不对啊”
“那个战旗,好像是卢筠将军的”
“他妈的,不对啊,这个卢筠,不会亲自下来了吧”
“草了”
“那就更不对了,王头,你看”
“打头的那艘战船,船头上的,是不是豹爷啊(魏豹)”
“他妈的,这个虬髯汉,络腮胡,他不是在昆明嘛,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王头,不行,还得派人回去,通传一下晋王殿下,刘侍郎”
。。。。
同一时间,清平门,城门楼上。
清军大将陈德,也发现了江面上的异常,放下望远镜,脸色巨变,瞬间就不淡定了。
这就是城墙,城门楼的好处,登高望远,上游的江面,也能看的一清二楚的。
表情凝重,紧握大刀的大铁手,青筋凸显,怒吼着下令:
“陈叔”
“明狗子的援兵,到了”
“狗日的,这个架势不对啊,至少是往常的好几倍”
“陈叔,府衙你最熟悉,还是你去跑一趟,去找洪经略,禀明军情”
“告诉他”
“明狗子,大举来犯,可能是贵阳的兵马,要东出杀过来了”
“咕噜、、”
说完了,猛咽苦水,大手一挥,让自己的亲兵头子,赶紧去汇报紧急军情。
他妈的,太吓人了,来了好几倍啊,密密麻麻的战船,渡船,车马船,铺满了沅江。
他妈的,西门外的明狗子,一两万人,就把常德城搞的死去活来,鏖战死战了大半年。
这要是,明贼大举东出,全部杀出来,还不得把常德府吞了。
更恐怖的事情,就是前阵子的府衙军议,他就在现场啊。
大江南的援兵,已经是捉襟见肘了,诺腾不了太多的绿营兵马,弥补湖广这边的战损。
这时候,唯一的指望,就只能是江北,扬州大营,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到达。
“陈头、总兵大人、、”
就在这时,旁边的大将陈三,突然叫唤了一句,打断了陈德的浮想联翩。
“陈头”
“俺,要不要跑一趟”
“通知城楼下的兄弟,准备出击一下,拦截明贼援兵靠岸”
“这要是没啥动作,俺怕那个阿思哈,又要找咱们的茬子,唧唧歪歪”
、、、
越级指挥,擅自下令,那是监军的通病,何况是阿思哈这个老女真。
常德城,打了那么长时间,他们这帮绿营精兵,汉军旗,已经被阿思哈搞怕了。
“呵呵”
老武夫陈德,呵呵瘆笑,皮笑肉不笑的,瘆人的很。
“小三啊,你脑抽了吗?”
“这个常德城,不是你家的,也不是老子的”
“你自己看一看,江面的明贼援兵,少说也有七八千”
“这时候,咱们千把人,冲出去,那不是找死吗”
“呵呵”
“城门外,今天的守将,是孙思克,不是老子啊”
“这个孙狗子,半天都没啥动静,肯定是已经吓瘫了”
“放心吧”
“洪经略,贼精的很,不会干这种糊涂事,以卵击石的大傻事”
“至于,那个阿思哈,算个几把鸟蛋啊”
“有那个本事,就派他自己的两千满蒙,冲出去送死呗,呵呵”
、、、
县官不如现管,老贼头陈德,在崇祯年间,就懂得了这个道理。
满蒙将帅,再怎么牛逼,也都是待在北京城,天高皇帝远,威慑力有限。
他的顶头上司,是五省经略洪承畴,掌控所有将校的生杀大权呢。
更何况,他麾下的嫡系军队,伤亡了那么多,早就打不动了。
这时候,谁要是主动冲出去,拦截明贼的天量援兵,除非脑子锈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