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梦杀坐直了身，就去摆弄棋盘上的棋子：“你真没耐心，好了，不逗你了，蓝姑娘就住在学堂里，住的还是你的皓月轩。”
柳月愣住了，蓝姑娘在学堂？住的还是他的院子？
雷梦杀接着道：“我说柳四啊，你能别一天没事就老想着下棋吗？姑娘跑了你不知道追，就知道下棋，活该你没媳妇儿。”
柳月的语气有几分急促：“她怎么会在学堂住下？”
“还能是因为什么，老头让的呗。”雷梦杀将棋子捡回棋罐，慢悠悠地道：“她差点就成为我们的小师妹了，不过她不愿意，还真是有点可惜啊。”
柳月不悦的眼神穿过白纱，落在了雷梦杀的身上：“你这话敢让嫂子听见吗？”
雷梦杀当即站起身，笑嘻嘻地道：“柳四你急了，急了就去追啊，我和你说，据我观察，我发现学堂里很多人都对蓝姑娘有爱慕之情。”
闻言，柳月攥紧了拳头，雷梦杀是故意来气他的吧？
雷梦杀拍了拍柳月的肩膀：“诶，你别生气啊，听师兄一句劝，追人你得放下身段，这样人家姑娘才能感受到你的诚意。”
“行了，话就说到这里了，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我，我一定为你出谋划策，让你抱得美人归。”
柳月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谢谢。”
雷梦杀脚步一顿，背着身对柳月挥了挥手就走了。
长平街——
蓝别香约了方归雁一起逛街，她不仅是想将天启城逛完，还要去买一棵罗汉松，替换掉原来那棵被她打倒的罗汉松。
方归雁看了看天，说道：“时辰不早了，不如先去买树，之后我再带你逛逛天启城的灯市吧。”
蓝别香点头，种树之事不能拖，先买树，晚上回去她再种吧。
育苗行的人收了银子后，就让人把树送去稷下学堂，而蓝别香和方归雁两人则是去逛灯市了。
“你算是赶上热闹的时候了，每年学堂大考前，这灯市的人最多，不过这人挤人的，蓝姑娘怕是不习惯吧？”
蓝别香轻轻摇头：“还好。”
上次柳月带她来逛夜市时，也差不多。
方归雁平日里观察过蓝别香的生活习性，知道她并不会横冲直撞，一举一动都十分规矩，所以在人满为患的灯市里，她还是坚持跟着蓝别香慢慢走，只是会用内力悄悄隔开一些人。
两人逛完灯市后，又去听了曲，方归雁其实是想带蓝别香去听书的，但天色已晚，酒楼的说书先生早已回家了。
稷下学堂。
柳月处理完手头的事后就急忙赶去了稷下学堂，只可惜他心里念着的那个人此刻正在听曲。
跨过连接内外院的大门，柳月直奔皓月轩而去。
只是皓月轩一片漆黑，里面也没有那道熟悉的气息。
“怎么垂头丧气的，这可不像你啊柳四。”李长生每次出现的时机都刚刚好。
站在屋檐下的柳月抬头看向对面屋顶，拱手道：“师父。”
李长生枕着手，缓缓地说道：“想找你的蓝姑娘是吧？不过她跟着归雁那丫头去逛街了，你怕是还要等一阵了。”
见柳月不说话，李长生又道：“她今日把你最喜欢的那棵罗汉松给‘杀了’，后来育苗行送来了一棵小的，想必是她买的，不过现在还在后院放着呢，要是没事你就自己去种一种吧。”
李长生明知道柳月有洁癖，却还是让柳月亲自去种，他是什么心思柳月或许不明白，但他相信蓝别香一定会明白。
“她买的？”柳月只是问道。
李长生坐了起来：“不是她买的，难不成你还等着为师给你买吗？”
他这徒弟可是富甲一方的秀水山庄的少庄主，没有什么是需要他帮买的。
“师父。”柳月有些无奈，他不就是多问了一句，想要确认一下嘛。
李长生纵身一跃，就离开了皓月轩，但他的话却留了下来。
“出息，我不管你了，人能帮你留住一段时间，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柳四你好好想想，你对她到底是什么感情，这世上一见钟情的人很多，但你柳月是吗？”
柳月低头思考片刻，随后抬起脚就往后院走去。
一路上他都在想李长生留给他的话，是啊他柳月是会对某个姑娘一见钟情的人吗？这一刻，柳月也开始怀疑自己了。
当然不是，因为第一次，他连姑娘的脸都没看到。
可没有一见钟情就不能二见倾心了吗？
所以他对蓝姑娘到底是怎么样的感情？如果不喜欢又怎么会整日念着她？
可若说喜欢是不是很肤浅且轻浮？按实际情况来看，他们二人在龙首街才是首次见面，只见一面就对人家姑娘倾心，除了看中她的容貌，还有什么呢？毕竟当时的他们并不了解对方。
李长生这个问题真就把柳月给难住了。
到了后院之后，柳月就坐在水榭里，直勾勾地看着那一个不小的坑，坑边还放了一棵小树苗。
想了好半晌，柳月才取下幂篱，然后站起身走到围墙角拿起一把小锄头，转身就往池塘边走去。
一边挖坑，他一边想，他还真就是肤浅，他喜欢所有好看的事物，当然人也是一样的。
蓝别香好看，所以他喜欢了，这有什么不对吗？
每每见到蓝别香，他的心就会控制不住的猛烈跳动，或许师父真的想错了，他是人，尽管被称为天下第一美公子，可他也会为了其他人的绝色容貌而心动。
想着想着，柳月竟然轻笑出声了。
蓝别香把逛夜市买的吃食放好后，就打算去后院把树种上，但她到的时候，却看到了那样一幅让她终生都不会忘记的场景。
月色下，庭院里，蓝衣公子挽着袖子亲手种下那棵小树苗，不是罗汉松，是银杏树。
她和方归雁去育苗行买树苗时，老板说罗汉松的苗刚好被一个出手阔绰的客人都收了，于是她为了填补院子里的空缺，就选了一棵银杏树。
而现在，那个传言中有洁癖的柳月公子，竟然亲手将她买的小树苗种下了，他……知道是谁买的吗？
柳月将小树苗种好后，还轻轻地拍了拍树苗顶，就像拍小孩子的头顶一样，似乎想对小树苗说：你一定要好好长大啊。
月光洒在他的半边脸上，他眉眼带笑，比平日里更多了些温柔。
濯濯如春月柳，轩轩如朝霞举。柳月当真能担得起那绝代一词。
蓝别香看了许久，她并不打算出声，因为她不想打扰此刻的柳月。
而她站的位置虽不显眼，但柳月只要一抬头，就一定能看见她，若是柳月自己看见她，那么她便不算打扰。
或许是觉得已经完事，又或许是感受到了那道熟悉的目光，柳月站起了身。
他抬手将额间发往耳边拨了拨，才抬眸看向水榭旁的屋檐下。
猝不及防地对视，让两人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