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寒也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姬容。
“怎么……怎么可能……”
他虽曾是钟山之人，可他从不知道，他们拜的神，居然是个邪魔！
他们的神应该是龙神才对。
虽然这个概念很模糊——上古大神众多，没有流传下去的小神也不在少数。这很正常。
他们只知道自己是神族的后代，身体里流淌着神族的血。
可是今日姬容却告诉他，他们的神，是一个邪魔。
此时他也将钟山那些人早衰早亡之事联系起来。
当初他不是不知道赵奉仙在调查这些。
可没等赵奉仙查出什么告诉他，他便被迫离开钟山。再回去已经是满目疮痍、钟山覆灭。
如今看来，一切都有了答案。
原本钟山之人寿命都很长久，即便不修炼，活上几百年也不成问题。
可是到后来竟然有三四十岁便早衰早亡者。也许是有什么一直在反噬他们的生命力。
若是钟山之人，无论是王君还是大祭司，都没有这个必要去这么做。因为他们靠修炼便可以活上百年千年。
钟山大祭司说过一句话：“王室之人优先汲取着先祖留下来的神力，平民百姓才有因为神力缺失而早衰的。
其实不全然如此。这只是他蒙骗赵奉仙的说辞。
但是其中也不无真话。
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赤冥。
赤冥既是他们膜拜敬仰的神明，也是他们日夜吸食的养料。
他们以神之名将他高高捧起，又用着信徒的身份毫无节制的如同吸血一般消耗着他的神魂。
所以钟山之人最初哪怕不修炼，都有几百年甚至千年那样漫长的寿命。
李自寒突然想起了兮泽王君。
他后来出入禁地越来越频繁。
也许是因为，赤冥的神魂除了问题。
“赤冥的神魂被封印在一颗古树之中，化作灵脉。”
“但是有一日，沉睡上万年的神魂苏醒了。他积攒了一丝余力反抗，古树上的封印摇摇欲坠。”姬容说。
剩下的，李自寒自己也明白了。
赤冥自然不愿做这片土地的养料。而世世代代靠着这片土地灵脉生存的人，因为养分断供，身体遭到了反噬。
所以他们不但失去了拥有长久寿命的能力，甚至连凡人的寿数都达不到了。
想要继续活着，只有修炼这一条路。
可是钟山本就灵力稀薄。若没了这条灵脉，普通人更不易修炼……
所以早衰早亡，便成了大多数人的结局。
“即便如此，你就可以毁了钟山吗？”李自寒冷声道。
钟山是他的家园。即便他们的血脉是罪恶的，也不该由旁人毁去。
姬容的眼眸弯成月牙状，可眼底却没有丝毫的笑意，只有讽刺：
“不服吗？来杀了本座啊……”
是啊，杀了她，就能得到如此强大的力量。
就算是邪魔又如何。
若是拥有至高无上的修为，便是邪魔，他们也只能俯首称臣，拥为真神。
许多人的眼中已经涌出了贪婪和欲望。
这一趟仙域，可真是不白来啊。
这时，渺音派中一位长老故作清高说道：“姬容，你莫要以为凭借此等邪术就能吓住我们！今日就算你再厉害，也休想逃出我们的围剿！”
姬容轻笑，“围剿？就凭你们？”
说罢，她双手结印，一股强大的气息从她身上爆发而出，周围的沙石瞬间飞扬。
仙门众人感受到这股强大的威压，纷纷后退，脸色越发难看。但仍有一些弟子在长老们的催促下，硬着头皮向姬容攻去。
姬容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穿梭在人群中，所到之处，惨叫连连。
“姬容！住手！”一道威严又沉稳的声音传来。
只见仙帝洛城脚踏祥云，周身仙气缭绕，瞬间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剑眉微扬，目光平和且平静，宛如深不见底的幽潭，不见丝毫波澜。
他身后还跟着玄朔和赵奉仙。
姬容被这突如其来的阻力震退几步。
“此乃吾之身外化身，今日前来，是为当年钟山之祸做个了结。”洛城说。
身外化身？
也就是说，仙帝本人根本就没来？
众人看到的希望再次破灭。
姬容的目光落在玄朔身上。
他知道打开无方之方的办法，所以是他带着他们进来的。
至于她的血，当初她在虞山时，想必他已经早早取了血，未雨绸缪。
玄朔神色复杂望着她。
姬容看不懂他的眼神，也并不想看懂。
*
“当年，吾收到一封求救信。”洛城说。
“信上说钟山万民处境艰难，想另寻一灵气充裕之地安居，待到一切安定下来再做打算。若能相助，愿以钟山王室尽数府库相酬。署名处是钟山王君的印信。”他说。
提起当年之事，姬容的身子微微一颤，原本冷漠的双眸中瞬间闪过一抹隐忍的哀痛。
她微微垂眸，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唯有紧握的颤抖的手昭示着她心中的不平静。
大约不到四百年前，姬容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钟山所在，并以身为饵，引出他们。
她的本意，是查清母亲乔蘅当年被杀的原因，还有凶手。
却没想到，钟山之人告诉她，她是钟山王君的女儿，是钟山唯一的公主，也是储君。
她只觉得可笑。
幼时随母亲颠沛流离，竟然是为了逃离那个原本属于自己的家，和自己的亲生父亲？
她没过一日公主的日子，也不稀罕。
她只想找到他们杀了母亲的原因，为她报仇。
如今有了这个身份，她也想知道，母亲为什么拼了性命，也要带她逃离这里。
所以她随他们回到了钟山。
她以为不用很久。
很快她便会解决好一切后回到师父身边。
到那时，她便再无执念，只无忧无虑，陪在世间唯一的亲人身边。
杏花春尽，还有夏荷，秋月，冬雪。
岁岁年年，自在满足。
可她没想到，当她再次踏入钟山的那一刻起，她的命运，便再不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