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姬容回到一千年前，却不想改变任何事。
因为发生过的已经发生了，那些刻在她心里的都是难以愈合的沟壑，即便改变什么，也不过是粉饰太平。
而且一想到沈清宵，她也不想改变什么。
世上之人，能够遇到，已是万幸。
她与沈清宵的相遇虽然并不完美，却也难得。
她很知足了。
“姬容殿下，情爱总容易磨灭人的斗志。希望你不是。”
识海中的声音再度传来。
姬容本不欲理会，素素却在一旁试探着问道：“姐姐可去过无方之方？”
姬容略带惊诧地看向她，神色复杂：“你怎么会知道无方之方？”
“方才有那么一瞬间，我好像感应到来自无方之方的气息。”素素说。
“我原先一直生活在无方之方的比邻之地，蝴蝶城。后来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才来到凡间。”她说。
姬容的瞳孔微微收缩，目光中透露出一种难以置信的错愕。
原来，蝴蝶城是秦素一直以来生活的地方。
怪不得，她能轻易将人送入蝴蝶城，也能带他们出来。
而她，竟然对秦素一无所知。
她不曾讲过，她也不曾问过。
也许，她们从一开始便隔阂颇深，从始至终都隔着一道墙。
“姐姐不要去无方之方好不好？”素素说。
“为什么？”姬容问。
“那个地方，很可怕。”素素一说到无方之方，便面色苍白。
“那里有一个很大的阵法，好像要封印什么，可是千万年来却没有人来过，也没有什么东西被封印。”她说。
“既然如此，有什么好怕的。”姬容不解。
素素摇了摇头，“我只是一个小妖，修为太低，没有亲自去过。只记得后来前辈们便封锁了从蝴蝶城通往无方之方的路，不让任何人靠近半步。”
姬容也大概可以理解。
如今她识海中封印的，正是当年的邪魔赤冥的神魂。
原本这件事，只有她和父亲兮泽王君知道。
可是玄朔也知道，必然是因为他在兮泽王君死前知晓了什么。
也许，此事还有更多人知道。
她不确定。
只是多少年了，似乎从钟山覆灭开始，赤冥便被封印在她的识海中。
起初她识海中的封印还十分强大。她几乎感受不到赤冥的存在。
甚至久而久之，她几乎要忘记赤冥的存在。
但是随着识海中封印的逐渐松动，赤冥时不时会同她说几句话，才让她有了些许紧迫感。
是该将这个邪物彻底封印了。
无方之方便是能最终封印赤冥的地方，他原本就属于那里。
赤冥凶恶，能封印他的地方必然也不是寻常之地。
“姐姐日后也不要去好不好，真的很危险。”素素说。
姬容轻笑着敷衍，“我这重病也许都快死了，哪里能去得了那么远的地方”
素素闻言却泪眼蒙眬，抽噎起来。
“真的没办法救姐姐吗？我会为姐姐遍寻天下名医，一定会有人可以医治姐姐！”
姬容摆了摆手，这时候的秦素还是太单纯了，说什么都信。她难得有些负罪感。
“不必了，我并不执着于此。”姬容说。
反正她也是会离开这里的。那时候对素素来说，她和死了也没什么分别。
*
玄朔确实被沈清宵打了个几乎半残。
姬容本想就地了结他。
可是让他死在千年前，真的不会影响他们回去吗？
千年后的人死在千年前，这件事本身就不正常。若是因此再扭曲了时空，保不齐还会发生什么。
姬容不确定，所以不敢赌。
罢了，回去再说吧。
但见他此刻面色惨白，仿若一张毫无血色的宣纸，虚弱地倚靠在连廊那朱红色的柱子上，周身竟散发出缕缕落寞之意。
他身着一件素雅的青袍，袍角在风中微微摆动，却显得有些凌乱。几缕发丝肆意地散落下来，遮住了他那原本清朗的眉眼，更衬出几分颓然。
姬容不准备与他打照面，正要折返，却被他叫住。
“你要封印赤冥吗？”
玄朔的话让姬容停下脚步。
“关你何事？你不是好人吗，连封印邪魔之事也要阻拦？”姬容冷嗤。
玄朔向来都是正道的楷模，在众人眼中，他的行为举止无可挑剔。甚至除了诛杀谢不离，姬容着实找不出他所做的一件错事。
就连当年的谢不离，在旁人看来，也是与她沆瀣一气的修仙界叛徒，杀了他似乎都算不得作恶。
“容儿，暂时别去。也许还能找到别的办法。”玄朔难得表情严肃，神情凝重。
姬容面露不耐，转头要离开，却被他拉住。
“你找到无方之方了是吗？”他问。
“说了不关你的事！”姬容挣扎着想甩开他。
“你答应我暂时不封印赤冥，我便把当年兮泽王君和谢不离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你。”他说。
“你觉得我会信你吗？”姬容目光冰冷，面露嫌恶。
玄朔被她的目光刺痛，他的身形僵在原地，“你我之间何至于此？”
“就凭你杀了谢不离，我便与你不共戴天！”姬容怨恨地看着他。
她目光冰冷，分明是平静地说着那句话，却怨毒丛生。
“放开她！”
一道冷冽的声音如利剑划破夜色。
姬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闻声望去。
白衣如雪，身姿颀长。他手持寒光凛冽的长剑，面容冷峻如霜。
虽然她很希望见到沈清宵，但是现在，实在不是时候。
姬容生怕他又误会。
“原来是我的好师兄啊。”玄朔轻笑着，放开了姬容。
姬容走到沈清宵身边，牵住他的手就要走。
“若我说，谢不离或许没有死呢？”玄朔嘴角勾出一抹苍白的笑。
姬容顿住了脚步。沈清宵也神色复杂。
“别听他，我们走。”姬容说。
她亲眼看着谢不离灰飞烟灭。她在人间盘桓七年都没找到他的荒魂。
谢不离怎么可能还活着。
定然是玄朔又在故布疑阵。
姬容虽然这样想，一路上却心神不宁。
“阿容……”
“阿容。”
沈清宵叫了好几声才让姬容回神。
“我做了红枣银耳羹，尝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