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生死两茫，千桦遗愿伴初桦
“不太乐观…… 但这与你无关。” 江忆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判断，旋即又补充一句，与顾烟执划清界限。
顾烟执本就只是出于对田家姐妹这对凡人的些许好感才出言询问，并不想多管江忆的闲事。既然江忆这么说，他便默默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江忆所言 “不太乐观”，确实如此。
就在刚才，她将神魂探入衍世观景球，向龙龟询问千桦的状况。
龙龟目前把千桦安置在小镇医馆的病床上。千桦情况不妙，甚至龙龟作为幻境世界的天道都对此几乎束手无策，根源就在于那七根【诅肉钉】。
江忆决定暂不回黔山城，而是在附近一处荒山找了个隐蔽山体，用两把八刻剑迅速开凿出一个小型洞府，随后用大石封上洞口，接着盘膝进入衍世观景球。
“妈耶！小江忆，这小姑娘到底得罪谁了，她身上这七颗钉子太歹毒啦。”
江忆一进入幻境世界，就听到龙龟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龟龟，你是说，即便她只是个凡人，可这七颗钉子，只要拔掉任何一颗，她马上就会死，哪怕是这幻境世界也救不了她？”
江忆根据之前用神识与龙龟沟通的情况，此刻正仔细查看躺在床榻上已然昏睡、四肢全无且浑身是血的千桦，尤其是看到那七枚散发着莹莹绿光的【诅肉钉】，顿时心头一沉。
龙龟对江忆的询问给予了肯定答复。它被困宇空缝隙太久，自然没见过这种来自玉衡大陆之外魔道宗门的邪道法器。
“这是【诅肉钉】，是天枢大陆两大魔种祖庭之一天魔教炼制的法宝。
刘喜把千桦的魂体和生命本源与这七枚钉子紧紧纠缠在一起了。现在是这七枚钉子在维持千桦这具肉身的生命，代价则是千桦的肉身和灵魂要时刻承受钢钉穿体之痛。”
江忆对这东西也只是略知一二，可作为幻境世界的主人，此刻她才真切、全面地看清了其可怕之处。
“妈耶！这也太狠毒了…… 那我继续截断这小姑娘的痛觉感知？”龙龟听完，顿感棘手。
正因为如此，它才一直不敢动手炼化那七枚钉子，只能压制千桦的魂体痛觉，让她暂时昏睡。
“龟龟，你继续压制她的痛觉，然后把她唤醒。”
江忆清楚，自己救不了千桦，也不知该如何施救，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了。
没过多久，千桦缓缓睁开双眼，下意识地想动一动早已失去的手臂，似乎想揉揉眼睛，却发现双臂空空。
她那宛如林中精灵般的脸蛋瞬间变得失神、不知所措，似乎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但仅仅过了数十息的沉默，她又似乎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江仙师…… 我是不是没救了？”
她眼中泪水潸然而下，可眼神中并无绝望与痛苦，那泪水仅仅是她的一丝失落。
“是的，以我的能力救不了你。一旦七枚【诅肉钉】中的任意一枚从你身上脱离，你就会死。”
江忆从一旁拿来手帕和毛巾，一边为千桦擦去眼泪，一边擦拭清理她脸上和身上的血污。
“原来是这样啊…… 凡人的命运还真是坎坷。”这一刻，千桦眼中的失落更浓了。
但就像被无尽黑夜笼罩却始终燃烧的一盏长明灯，她眼眸深处似乎仍有一丝光亮，支撑着她在生命的最后残酷时刻，始终没有陷入绝望。
“江仙师，我妹妹初桦，她能成为像您一样的天上人仙吗？” 千桦沉默许久，终于开口问道。
“能，她是人灵根，虽说比不上地阶灵根，但在我看来，她极有可能踏上仙路，成为千峰修士。”
江忆一边如实回答，一边细致地为千桦擦净身上血污，又给她换上干净衣裳。
即便千桦气息微弱，身上已没有能活动的四肢，可靠坐在床头的她，在听到江忆肯定的回答后，还是露出了一抹如林中精灵般的微笑。
宛如无边黑暗丛林中，在透过叶缝的月光下悄然绽放的夜兰花。
“我还能为妹妹做些什么？”此刻，她毫不犹豫地说出这句话。
在江忆眼中，这便是一个活着的凡人，已然坦然接受自己死亡的宣告。
“我虽无法挽救你的生命，但能让你以另一种方式一直陪伴在初桦身边。不过我不想强迫你，希望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只有这样，当初桦不再是凡人的那一刻，她才能明白这是你对她的寄托，守住这属于她凡人时期最珍贵的东西。”
江忆本不必说这么多，只是龙龟压制千桦的神魂痛觉，代价便是逐渐削弱【诅肉钉】与她肉身的联系。
死亡似乎近在眼前，无论千桦作何选择，对江忆而言都不会有任何影响。只是身处红尘劫中的江忆，希望见证凡人最后的生离死别。
千桦答应了，十分干脆，没有丝毫犹豫。
因为从一开始，她把妹妹送去武曲殿当凡人杂役，就早已知道妹妹能成为天上人仙。为了妹妹，千桦可以放弃一切。
与江忆相处的这段时间，她也明白了凡人命运的坎坷，身不由己，甚至生死都无法掌控。
只要妹妹初桦能踏上仙路就好，唯有如此，她们作为凡人的命运才能改写，而这便是她能勇敢直面死亡的原因。
她相信江忆，相信那位教授初桦修行剑术的林烟，也相信自己的妹妹初桦。
所以，作为凡人的她，无惧死亡。
半日之后，千桦彻底没了气息，且走得毫无痛苦。
江忆让龙龟帮忙，同时拔出了七根【诅肉钉】，随后拿出一只视肉太岁幼体，放入千桦口中。
片刻之后，新生的千桦，借助幻境世界的能量重新长出四肢。她简单活动了一下身体，便恭敬地向江忆行礼：“拜见主人。”
“你像生前那样称呼我江仙师就好。你的任务就是待在你妹妹初桦身边，好好保护她，等她成就千峰境后，把你作为姐姐千桦最后的遗愿告诉她。”
江忆摆了摆手，示意千桦照旧就好。
这时，龙龟感受了一下那几枚带血钉子，对江忆说道：
“妈耶小江忆，这东西邪气太重了，而且上面还有小千桦的一丝残魂，我要是炼化它，感觉不太妥当。”
江忆拿过七枚钉子，沉思片刻后说：“那就先把这东西保存好，我另有打算。”
说完，她把钉子丢还给龙龟，随后独自去看了看沉睡中的风语衣和苏错，便带着已化作视肉太岁的千桦离开了衍世观景球。
黔山武曲殿武运峰，天武阁内。
贺兰胜独自带着身后的洛均道，缓缓穿过朱红大柱林立的长廊，一路来到天武阁内殿。
洛均道抬头，看到两人，不远处站着的是管昱，而内殿庭院正中桌案旁，坐着一位正细细品茶的佝偻灰袍老人，正是黔山武曲殿主洛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