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东西,暗号倒是用得顺手。”杨明汐接过酒坛,掂量着分量,“看来是没被你偷喝,还算有救。”
就在这时,船舱里突然传来唐家航的大喊:“幺舅母!晚儿她、她在米缸里摸到个硬东西!”
杨明汐拎着酒坛往回走,老汉也颠颠地跟在后头,嘴里还嘟囔:“米缸里?王大人只说官袍里有纸条,没说米缸里还有东西啊……”
进了船舱,就碰到了迎着过来的唐家航。
“在哪呢?什么硬东西?”杨明汐问着,朝着唐家航走过去。
“就在那里……”唐家航一边说着,一边转头朝着米缸看去。
话音未落,舱里又传来唐家航的喊声:“幺舅母!晚儿不见了!”
两人冲进船舱时,只见晚儿的发带掉在地上,米缸盖子敞着,旁边留着个银镯子——正是货郎给的那只,内侧“苏”字被人用利器划得模糊不清。
杨明汐抓起镯子往鼻尖凑,闻到股淡淡的杏仁味,心头猛地一沉:“是迷药!三姨太呢?”
“方才还在舱角补袜子……”唐家航指着空荡的角落,声音发颤,“我就转了个身,人就没了!”
杨明汐突然想起三姨太扔账册时带起的茉莉香——那香味浓得有些刻意,倒像是在遮掩什么。
她冲到船舷边,果然在栏杆上看到块撕碎的蓝布衫角,上面沾着几根芦苇絮。
“她不是被绑走的。”杨明汐捏着布角冷笑,“是自己走的。这茉莉香是胭脂铺‘醉春楼’的招牌货,全苏州只有西街那家卖,她这是在给咱们留线索。”
杨明汐看着着急的唐家航,昨晚和晚儿的情景又闪现了出来,“晚儿是被绑架了?还是也是和苏三姨太一样,是自己走的呢?”
“不可能?我前去迎你们的时候,晚儿还蹲在米缸边,小脸埋在膝盖里,肩膀一抽一抽的,手里举着个巴掌大的铁盒子,盒子表面锈迹斑斑,还挂着几根湿漉漉的稻草,我看着晚儿没事,才出去迎你们的!”
唐家航一边说着,一边跑到米缸旁边,蹲下去朝着米缸看去。
“怎么了这是?”杨明汐放下酒坛,刚要伸手去扶唐家航,就见唐家航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手指着米缸深处:“里、里面有动静!像是有人在喘气!”
这话一出,船舱里顿时安静下来,只有江风穿过船窗的呜咽声。
唐家航握紧了腰间的短刀,老汉也悄悄往杨明汐身后缩了缩,手里还攥着那把小铁铲。
杨明汐深吸一口气,抓起金算盘往米缸边挪了两步。
米缸里的米被搅得乱七八糟,刚才晚儿摸出铁盒的地方,隐约能看到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洞口边缘还沾着些碎木屑——这米缸底下竟是空的!
她用算盘珠子敲了敲缸底,发出“咚咚”的空响。
“别怕,是个暗格。”她示意唐家航扶住米缸,自己伸手往洞口里探,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的布料,还带着股潮湿的霉味。
“拉出来看看。”杨明汐屏住呼吸,和唐家航一起使劲,竟从暗格里拖出个捆得结结实实的人!
那人穿着身粗布囚服,头发乱糟糟地粘在脸上,嘴里塞着块破布,看到杨明汐手里的金算盘,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响。
“是个女的?”老汉凑过来,怯生生地扯了扯那人的衣袖,“她的囚服上……绣着个小银镯子!”
杨明汐心头一跳,猛地扯掉那人嘴里的破布。
“三姨太?!”她失声惊呼——眼前这张布满泪痕的脸,虽然憔悴了许多,但眉眼间分明就是那个在芦苇荡里扔账册的女子!
“杨姑娘救我!”三姨太声音嘶哑,眼泪瞬间涌了出来,“芦苇荡里那个不是我!是李嵩的替身,她拿了假账册引你们去赌坊,真账册被我藏在……”她突然顿住,警惕地看了眼旁边的老汉。
老汉被她看得发毛,连忙摆手:“我是自己人!王大人的眼线!”
三姨太这才松了口气,压低声音:“真账册在我鞋底,可他们搜走了我的鞋……”
“搜走了鞋?”杨明汐皱眉,突然想起什么,转身翻那只铁盒。
盒子打开,里面果然放着双绣着河蚌纹样的布鞋,鞋底被拆得七零八落,显然是被人仔细搜过。
“看来他们没找到。”三姨太苦笑,“我把账册缝在了夹层里,他们只拆了外面的线。”
就在这时,老汉突然“哎哟”一声,指着船窗外:“杨姑娘快看!那艘船怎么跟过来了?”
众人凑到窗边,只见一艘乌篷船正悄无声息地跟在“顺风号”后面,船头站着个穿绿袍的官差,正是芦苇荡里那个!他手里举着个灯笼,灯笼上的“雨”字在夜色里看得格外清楚。
“他们发现替身露馅了!”杨明汐迅速关紧窗户,“唐家航,去把船工都叫起来,就说有劫匪!老汉.,给三姨太松绑,我帮她找身干净衣裳换上!”
说完,杨明汐扭头看老汉,“你不是会摇橹吗?去把船往芦苇荡里拐,甩掉他们!”
“哎!”老汉应着,刚要往外跑,就听船尾传来“扑通”一声巨响,接着是船工的惨叫。
“不好!他们跳船了!”唐家航拔刀就往外冲。
杨明汐一把拉住他:“别硬拼!三姨太,真账册到底记了什么?值得他们这么拼命?”
三姨太一边解绳子一边急声道:“记了珩王私吞治河款的明细!还有李嵩替他杀了苏州知府的证据!那个替身拿的假账册里,故意写了官印在赌坊,其实是想把你们引进李嵩的圈套,赌坊里全是他的人!”
“好个老王头!”杨明汐突然笑出声,“他怕是早就料到了,才在官袍里写赌坊的事——这是故意让咱们知道有诈!”
她摸出那半块绿豆糕,塞给三姨太,“先垫垫,咱们得让这出戏更热闹点。”
她转身打开那坛新酒,往酒壶里倒了满满一壶,又从袖袋里摸出个小纸包,里面是些炒糊的茶叶末——正是唐家航抱来的那罐里的。
“唐大人,把这茶叶末撒在船舷上,就说咱们在烧信。”
唐家航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茶叶末遇风扬起,在夜色里像团黑烟,远远看去果然像着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