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68
祁时宴竟然重生了。
一睁开眼,他就又变回了当年那个二十出头的少年模样。
修长白净的手掌,发色也由白转黑,上身一件清爽的白衬衣,丝丝血迹透出,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狼狈,脸上也还带了些轻伤。
“咳~咳~”
祁时宴清了清嗓,试着让自己发出声音:“这是在…”
十分清亮爽朗的少年音。
又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显示时间,他竟然重生到了五十多年之前。
刚刚好回到了被大伯二伯派人四处追杀打压的那一段日子里。
“臭小子,原来躲到了这儿,给我打。”
耳边传来一阵喧哗声,大伯二伯手底下的人找来了,还来不及反应,一阵拳脚就接踵而至。
祁时宴整个人匍匐在地,嘴角溢出鲜血,如此真实的痛感袭击着这一具身体,他轻笑出声。
按照前一世的故事走向,很快她就会出现在这里,将他给救下来,一切都还来得及。
这一世,他不会再做任何伤害她的事情,相反,会好好的珍惜她,爱她,他们会幸福快乐的生活一辈子。
幽深的眼眸一刻不停的盯着手腕上时间,五分钟,十分钟,三十分钟,一个小时…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为什么她没有出现,是哪里出了问题?
“来啊,不是挺能耐的吗,继续啊,打啊,还手啊!”
耳边,不断的有声音传出,他充耳不闻,只觉得聒噪,以他的身手要对付这些人完全不在话下,故意不还手,就是在等她。
他明明已经回到了过去,只要他回到了过去,就一定能够改变一切,可为什么,现实却又给了他重重一击,这个世界里,根本就没有她。
整整几个小时里,他蜷缩着身体,承受着拳脚,就只剩下一口气了。
祁时宴不愿放弃,或许,或许下一秒,他就能听到那一道熟悉而又清亮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警察来了。”
然而并没有,他也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绝望”。
你满心欢喜着希望可以改变一切,重头来过,可那个人,可那个人,她却连你的世界,一步都不肯踏入。
可是,那些记忆,所有的一切,从开始到结束,从拥有到失去,要他怎么去接受,一个没有她的世界?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祁时宴抬起头,眸子猩红,满腔的不甘与愤慨化作一个又一个的拳头,他从地上爬起,一阵施展,尽管疲惫,却打得很爽很尽兴。
天渐渐黑了,街面上相继亮起了灯,是这一条街,记忆里,她就是出现在了这一条街上,将他给救下来的。
或许,或许是有了时差。
绝不相信,这个世界没有她,不然,老天安排他回来的意义,何在?
祁时宴坚定,她一定会出现,是出现了时差。
只是这一生,他注定要失望了。
记忆里的那一家小旅馆,他清楚的记得是她将他给安排在了这里的,如今小旅馆还在,他也确实住了进去,可是她,又去了哪里?
不死心的又找去了之前她租住的那一套自建房,房子还在,房间里的布置也和前世一样,只不过房间里头住着的人,换成了别人。
难道她真的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可是那些记忆,重活一世,要让他一辈子守着那些记忆去寻一个本不存在的人吗?
这…是老天对他的惩罚吗?
为什么和那些重生电影和小说里的不一样,他回到了过去,一切都还没变,还是记忆里的模样,可为什么会独独少了她?
他像只无头苍蝇一般,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来回辗转。
“你好,请问你见过这个女孩儿吗?”
彼时的他不过二十出头,还没有遇见她,手机里就更不可能会有她的照片,只能是靠着自己的记忆去描绘。
“她皮肤很白,很瘦,笑起来的时候很甜。”
祁时宴愣了一下,她在他的身边可没怎么笑过,她只有在墨逸尘身边的时候才有笑容。
“还有呢?”
对面的人问道。
“身高一米六四,体重42公斤,胸围是…”
啪!
响亮的一巴掌,那人骂道:“流氓!”
耳边不断的响起讥诮声:“这人神经病吧!”
“神经病?”
是啊,他就是个神经病,人在跟前的时候他不懂得珍惜,视而不见。
现在真的不在了,他又满世界的找,他不是神经病,谁是?
………………
后来,在这一场角逐之中,祁时宴以绝对的优势,力压另外的三方势力,成为名副其实的祁家当家人。
只不过,这一世他并没有做出和上一世一样的决定,对自己的大伯二伯,和两位哥哥及其亲属都做了妥善的安排。
上一世就是因为他将大伯二伯赶出了临安,从族谱除名,才导致了祁泽恺对他心生怨恨,才最终同莫雪鸢合谋害死了她的女儿,一发不可收拾,酿成了悲剧。
不管这一世,她有没有出现,会不会出现,只要这一世的祁泽恺能够安分守己的过一世,那么在平行时空里的他,她,他们,结局是不是也会不一样?
带着这样的心思,他自我安慰般的度过一天又一天。
这一世,因为她始终未曾出现,他一个人解决了全部的事情,也没有了车祸,没有了失忆,甚至就连莫雪鸢这个人,也与之擦身而过,成为了陌生的代名词。
这一世的莫雪鸢,没有刻意的靠近,没有坏事做尽,她是光芒闪耀的莫家小姐,身边追求者无数,最终为了家族生意在追求者中筛选了条件最好的联姻,婚后相夫教子,过得还算不错。
至于祁泽恺,他们堂兄弟间,生来就合不来,大家族出生的孩子都这样,生来便是竞争,是利益,根本没有任何的亲情可言。
要么从出生起就选定一个人作为竞争对手,要么就等着被人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活生生咬下来一块肉。
不过左右是些家长里短的事儿,比商场上的好应付多了,大不了自己少吃几块肉,祁家的这几兄弟,虽然闹得凶,打得狠,关键是看分蛋糕的那个人怎么去分。
若是每个人都能利益最大化,再怎么闹,怎么打,又能到哪个程度?
关起门来,不还是一家人?
这一世,他解决了最大的隐患,祁泽恺对他没有怨愤,反而多了一份惺惺相惜,大伯二伯早早的退出,不再插手集团内部的事情,退休颐养天年,过自己的晚年生活去了。
三兄弟合体,相辅相成,集团不断的壮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已经改变了一切。
只是,他的生命之中,不会再出现一个叫做南栀的女孩子。
祁时宴自己也认为,他将带着前世的记忆,带着对另一个人的爱,在这个无她的世界,孤独的老死。
直到某天。
擦身而过的一瞬间,他张口喊住那个人:“墨逸尘?”
“你…认得我,我…我们应该没见过吧!”
男人回头,一脸狐疑,明明是第一次见,他对他却带着种警惕,天生的敌意。
“今天之后,就认识了。”
祁时宴伸出去一只手,对面的人迟疑几秒,还是伸出了手,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你还有事吗?”
只是觉得这男人的目光好生奇怪,有那么一瞬间,墨逸尘甚至怀疑过,他是个“t”。
“是有事儿,不过这里说话不太方便。”
正好对面就有一家咖啡馆,祁时宴手指了指,说:“到那边去说。”
墨逸尘虽心有疑虑,但还是跟在他身后,进了对面的咖啡馆里,上了三楼的雅间。
“你…到底找我是有什么事?”
墨逸尘开门见山的问道。
祁时宴看着对面那一张熟悉的脸,激动已不言而喻。
墨逸尘出现了,那么是不是说明,她也会出现,只不过是时间的长短。
“她…没跟你一起吗?”
祁时宴试探着问,前世他们就跟穿连裆裤一般,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墨逸尘留在了这个世界,她没有理由不跟来。
“她?”墨逸尘一头的雾水:“你口中的她指的是谁?”
祁时宴幽深的眸子盯着对面的墨逸尘,他的反应不像是有假。
以前听那女人提起过,她和墨逸尘在很早的时候就认识了,可为什么墨逸尘会完全不清楚他指的是谁?
墨逸尘他到底有没有重生,还是说重生了却并没有前世的记忆,还是说只有他一个人是在这个世界里真实存在的?
“她叫南栀。”
祁时宴说道,去观察对面人的反应:“你…是真的不记得她了?”
墨逸尘反问:“虽然我不认识你口中的这个人,但还是斗胆问一句,她…对我还有你来说,很重要吗?”
重要,当然重要,没有人能比她更重要。
他在心中暗暗说道。
基本上可以确定了,墨逸尘和那女人并不熟,甚至于压根都不认识,没有任何的交集。
差一点儿,他就要脱口而出,重要,她对于未来的我和你来说,都很重要。
想了想,算了。
何须自寻烦恼,他祁时宴这一世就是在还前世的债,注定孤独一生。
他已经在慢慢的接受了,如果注定她不会出现在这一世,那么,墨逸尘也不一定就比他好到哪里去。
一想到这些,他心里就平衡多了。
“双亲近来可好?”
没来由的,他这么问了一句。
前世,同这傅氏夫妻俩,并无深交,就算是有,也只是生意上的,祁氏的生意遍布全球,并不是什么生意都需要他亲自去谈。
不过这夫妻俩在商界的名声很好,他便也或多或少的带了丝敬畏之心,将这夫妻俩视作自己商界的前辈。
即便是后来,墨逸尘同那女人结了婚,在极度气愤之下,他也只是小小的惩戒,并没有断了傅氏的生路。
只是谁能想到,这夫妻二人一直在找的,从小走丢了的掌上明珠,会是她。
此后的四十年里,或多或少的,在生意场上,祁氏的一些小订单总是莫名其妙的流掉一些,只有他知道,这些被流掉的小订单最终都进了傅氏。
他在以他自己的方式做着弥补,尽管这样的弥补是徒劳的,无济于事的。
后来的她,再没有回头。
“双亲?”
墨逸尘像看怪物一样望着对面的男人:“你…确定不是认错了人,我是单亲家庭里长大的孩子,我没有父亲,我从小同母亲相依为命。”
墨逸尘说道,毫无避讳,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单亲家庭里的孩子而自卑懦弱,不敢开口。
祁时宴点着头,对他,多了一份前一世不曾有的欣慰。
前世,如果不是因为那一个女人,他们二人的性子倒是挺互补,挺合拍的。
“你父亲…”
“死了。”
墨逸尘嘴边扬起轻笑:“听我母亲说,是自个儿病死的,他活该,抛妻弃子就该是这样的下场。”
他牙齿一咬,嘴角怪异的一撇。
祁时宴不再问东问西,他才不关心他家里面是什么情况,他在意的只有她。
以及她什么时候出现,前一世的他偏拗,固执,重活一世,也没改掉这些毛病。
绝不相信,这是一个没有她的世界。
他坚信,她会出现,并且在未来,和他,和墨逸尘之间,都会有交集。
并且渊源很深,他需要做的就是等,静待时机来临。
不过,从墨逸尘现在的反应来看,他和她之间的关联还未开始。
如果注定将来的他们会相遇,还不如从现在开始就将一切切断。
那样,他与她之间,还有可能,一切都将回到最初的模样。
“你…有女朋友了吗?”
如果没有,他可以做一做好人,给他介绍一个。
墨逸尘一脸的好奇,他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这个人为什么对他的事情这么感兴趣,说话也奇奇怪怪的。
但还是如实回答:“还没有。”
他等的就是这一句。
装作并不很在意的样子,无意之间的提起:“你别那么紧张,我叫祁时宴,对你没有什么恶意…”
薄唇轻扯,是没什么恶意,只有敌意,情敌的敌。
“我在商场上也打拼了好几十年,男人嘛,还是得先成家后立业,我身边倒是有很多条件不错的女孩子吗,用不用我介绍几个给你认识?”
墨逸尘望着他,反问:“那…祁先生,请问,您结婚了吗?”
祁时宴一愣,没料到他会这么一问。
沉思半刻,微微挤出笑容,说道:“快了。”
心里一个大胆的决定,明天就出发,去淮安,登门提亲。
如果在此之前能够促成墨逸尘同别的女孩子,那他和她,就十拿九稳了,不管前一世如何,至少这一世的他们会幸福的在一起,这就够了。
“你也别这么看着我。”
祁时宴慌忙的端起桌上的咖啡,掩饰眼中的情绪。
“就是觉得大家都是男人,在社会中打拼,交个朋友嘛!”
他自己都不清楚,他到底是在说些什么。
好在墨逸尘并没有观察出他的异样,简单的“哦”了一声,两个男人面对面坐着,各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