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雪花,像不要钱的冰碴子一样,狠狠地抽打在李景荣的脸上。
他一路狂奔,胸腔里的空气仿佛被抽空,双腿也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
平日里健步如飞的身姿,此刻却显得如此狼狈。
推开野战医院的大门,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丝。
值班护士田秀芝快步迎了上来,平日里清脆的声音,此刻却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旅长,您怎么来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那两个人……昨夜收治的‘冻伤者’,现在在哪?”李景荣顾不得寒暄,一把抓住田秀芝的手臂,急切地问道。
田秀芝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但还是迅速冷静下来,语气急促地回答道:“一直昏睡,体温偏低但脉象平稳。今早锅炉工来报,说水管有异响,去查看却什么也没发现。”
“娘的,还是晚了一步!”李景荣暗骂一声,一把甩开田秀芝的手,直奔那两名“冻伤者”所在的病房。
掀开被褥,床铺的余温还在,但人却早已不见踪影。
李景荣的目光像猎鹰般锐利,迅速扫视着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很快,他便在窗台上发现了几枚残留的湿泥脚印,一路延伸至院后。
“瞎子,过来看看!”李景荣对着门外喊道。
王瞎子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地上的脚印。
他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睛,此刻却闪烁着精光,仿佛能看穿一切。
他捻起一粒黑色的颗粒,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随即眉头一皱:“煤渣混着药膏灰……是驼队用的老式防冻膏。”
“驼队?防冻膏?”李景荣喃喃自语,脑海中迅速闪过无数个念头。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瞳孔骤然一缩:“他们不是逃难者,是老韩的‘归巢人’——用低温抑制活性,现在升温,醒了。”
“苏正,带人排查供水系统!卫国,你带战狼小队,给我把这俩王八蛋找出来!”李景荣的怒吼声在病房里回荡,震得窗户嗡嗡作响。
苏正接到命令,立刻带着工兵班冲向锅炉房。
他心里清楚,供水系统是野战医院的命脉,一旦出了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锅炉房外,蓄水井的井盖已经被撬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苏正小心翼翼地靠近,发现井壁上残留着一些攀爬手套的纤维。
“不好,有人下过井!”苏正心中一沉,立刻用手电筒照向井底。
井底的滤网已经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用油布包裹的金属筒。
苏正不敢贸然触碰,小心翼翼地将金属筒捞了上来,打开油布一看,发现里面竟然是空的,只残留着一些黏液。
“瞎子,快来看看这是什么东西!”苏正对着不远处的王瞎子喊道。
王瞎子接过金属筒,仔细观察着里面的黏液,随即从怀里掏出一根银针,蘸取了一点黏液,放在阳光下观察。
“嘶……”王瞎子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不是毒,是‘养料’——mK7Ω要在流动温水中才能激活扩散。”
“mK7Ω?那是什么玩意儿?”苏正一脸疑惑地问道。
“现在没时间解释了,立刻通知旅长,让他封锁锅炉房,切断供水系统!”王瞎子急切地说道。
与此同时,赵刚也接到了消息,迅速推演着可能造成的后果:“整个医院三百余人,伤员占七成,一旦饮用污染水,十二小时内将出现高热、咳血、意识错乱……等同生化引爆。”
情况紧急,刻不容缓。
李景荣当机立断,下令封锁锅炉房,切断主供水管,启用战备储水罐。
但他心里清楚,这只是权宜之计,想要彻底解决问题,必须尽快找到那两名“归巢人”。
“田秀芝,安排一场‘突发集体腹泻’演练,记住,一定要逼真!”李景荣对着田秀芝命令道。
田秀芝虽然不明白李景荣的用意,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执行了他的命令。
很快,野战医院里便乱成了一锅粥。
护士们公开分发泻药茶水,伤员区哭喊喧天,医生们奔走呼救。
整个医院都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药味和屎尿味,让人作呕。
段鹏奉命伪装成一名暴怒的士兵,冲进药房,砸碎玻璃,高喊着“有人投毒!”
周卫国则率领战狼队员乔装成担架员,在通风廊道里埋伏,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夜幕降临,野战医院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只有几盏昏暗的油灯在风中摇曳,发出微弱的光芒。
突然,一道黑影鬼祟地靠近储水罐,试图拆除备用管的封条。
“就是他!”埋伏在暗处的段鹏低声说道,随即猛地扑了上去,将那道黑影按倒在地。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名“冻伤者”之一。
他手臂内侧浮现着暗红色的斑纹,显然是菌种初发症状。
“晚了……水,已经流了……”那人咧嘴一笑,露出一个诡异的表情。
“什么?水已经流了?”李景荣闻讯赶来,一把抓住那人的衣领,怒吼道。
审讯中,俘虏断断续续地吐露:“我们不是传播者……是终止者。老韩最后改了计划,若他失败,就让mK7Ω在你们医院自燃,逼你们亲手销毁所有关联证据——包括田中康二的笔记。”
“自燃?销毁证据?”李景荣猛然醒悟,这根本不是什么扩散计划,而是一场反向胁迫!
敌人不要扩散,而是要制造恐慌,迫使新一旅主动焚毁研究成果,彻底抹除生化罪证。
“娘的,这群老鬼子,真是阴险至极!”李景荣怒骂一声,立刻下令道:“苏正,带工兵班潜入地下管网,在不破坏结构前提下,逐段切割可疑管道,用石灰与烈酒混合封堵接口。”
苏正接到命令,立刻带着工兵班,冒着严寒,钻入了阴暗潮湿的地下管网。
他们小心翼翼地切割着管道,用石灰和烈酒封堵着接口,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李景荣的心也越来越紧张。
他知道,一旦菌种全面激活,整个野战医院都将变成人间炼狱。
终于,当最后一节管被抽出时,内壁已经出现了淡黄色的菌膜——距离全面激活,不足六小时。
李景荣站在雪地里,看着被工兵们抬出来的管道,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终于赶在最危急的时刻,阻止了这场灾难的发生。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石灰味和酒味,但李景荣却觉得格外安心。
他抬头望向远方,那里是根据地的方向,也是他战斗和守护的地方。
清理完毕,李景荣立于院中雪地,刺鼻的石灰与酒味混杂着雪的寒意,直往鼻腔里钻。
望着重新点亮的病房灯火,橘黄色的光晕在雪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斑,但他心中没有半分轻松。
赵刚裹紧了身上的棉袄,快步走来,递上一份盖着绝密印章的密报,纸张边缘都被寒气冻得有些发硬:“旅长,龙泉垦荒点今日清晨发现三具尸体,症状与mK7Ω初期一致,但…并无扩散迹象。”
李景荣接过密报,借着昏黄的灯光快速扫视着,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他喃喃自语,声音低沉得像是压抑着即将爆发的火山:“他们在等什么?仅仅是为了试探?”
风卷着雪花,迷了他的眼。
镜头缓缓拉远,只见医院后山,一道黑影正悄无声息地翻越哨卡。
那人身形佝偻,背负着一只沉重的密封木箱,箱体表面结着一层厚厚的冰霜,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
他动作熟练地避开巡逻队,仿佛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每一次落脚都经过精确计算,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他向敌占区方向疾行,身影在雪地里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仿佛一只伺机而动的野兽。
那是新一旅最信任的通讯员,老秦。
他为新一旅传递了无数重要情报,是李景荣最为倚重的耳目。
可就在他粗布棉袄的袖口内侧,却赫然刺着一朵极小的灰线图腾,若不仔细观察,根本无法察觉。
风雪无情地吞没了他的背影,掩盖了他所有的秘密。
只余一串歪歪斜斜的脚印,在雪地上延伸,最终直没入苍茫夜色之中。
“老秦的步子,有些乱了。”雪地里,王瞎子杵着拐杖,眯缝着眼,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