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醯源宗,这座矗立于诸天醋道之巅的庞然大物,此刻却如同暴风雨中的孤岛。
山门之外,原本浩瀚平静的星海虚空,此刻被密密麻麻的战舰、法宝、以及各色遁光所充斥!
旌旗猎猎,杀气盈野,来自不同势力的能量波动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令人窒息的能量乱流漩涡。
肃杀之气如同实质的铅云,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万醯源宗弟子的心头。
圣坛上空,巨大的混沌龙影(小红)烦躁地盘旋着,每一次龙翼的扇动都带起撕裂空间的醋火风暴,赤金色的龙鳞缝隙间,不受控制的混沌雷光与暗红醋火如同熔岩般流淌、迸溅,发出“滋啦”的爆鸣。
那双燃烧着混沌真炎的龙眸,此刻充满了暴戾、焦虑与难以言喻的痛苦。
……
数面巨大的、由光影凝聚的“血泪幡”高悬于联军阵前。
幡面上,循环播放着百果大世界万灵仙城沦为畸变地狱的惨烈景象:灰白结晶蔓延、疯狂嘶吼的畸变体、绝望逃窜的修士、枯萎结晶的灵植……
“万醯源宗!为垄断醋元!不惜散布‘醋元瘟毒’!毁我家园!屠我子民!此仇不共戴天!” 天衍上人暗中操控的舆论机器全力开动,将污水精准泼向万醯源宗。
……
一支舰队笼罩在阴森鬼雾之中,舰船形如巨大的腐朽骨爪。
为首一艘骨舰上,一个身披残破幽冥袍、面容笼罩在阴影中的身影(幽冥宗残余长老)与一个端坐白骨王座、手持人骨杖、气息腐朽而强大的干尸般老者(枯骨老魔)并肩而立。他们打着“清除污染源头,为百果同道讨还公道”的旗号,实则觊觎道胎与源宗技术。
由数个被万醯源宗醋元霸权挤垮的旧有资源巨头组成。
旗舰华丽却带着破败气息,船首立着一位面容阴鸷的金袍老者(金万壑)。
他声音通过扩音法阵响彻星海:“万醯源宗!恃强凌弱!垄断诸天!哄抬醋价!断我等生路!今日,便是打破垄断,还诸天商道清明之时!” 贪婪与报复之心昭然若揭。
更多中小势力混杂其中,或为分一杯羹,或为趁火打劫,或单纯被舆论裹挟。
他们叫嚣着“调查真相”、“反抗霸权”、“清剿瘟源”,口号震天,气势汹汹。
联军并未立刻发动总攻。
他们封锁了万醯源宗所有主要星路关隘,不断派出小股精锐骚扰、试探护宗大阵的薄弱点,同时用舆论法阵持续进行精神攻击,动摇源宗弟子士气。
他们的真正目的,是制造混乱,寻找潜入圣坛核心或窃取关键技术的缝隙!
如同群狼环伺,耐心等待猎物露出破绽。
……
宗门内部,混沌议事殿。
气氛比山门外更加压抑。
守旧派(瓮长老拍案): “看看!看看外面!这就是你们革新派激进扩张、恃强凌弱的后果!树敌无数!如今被人抓住把柄,群起而攻之!我早说过,和气生财,传承为本!现在如何收场?!”
革新派(曲风扬冷笑): “迂腐!若非我宗醋元威震诸天,他们岂敢如此?守旧派畏首畏尾,只会拖慢宗门发展!如今大敌当前,不思退敌之策,反而内讧指责?我看是有些人,被外面的风言风语吓破了胆,想当缩头乌龟吧!”
天衍上人(居中调和,暗藏机锋): “诸位,息怒。外敌当前,同门相煎,实乃不智。依老夫之见,此劫…或非偶然。”
他星璇眼眸扫过众人,声音低沉,“百果之灾,源头诡异;归寂哨站,现身坟场;如今联军压境,时机巧合…这一切背后,恐怕…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或许…是那观测者余孽,借刀杀人?”
他看似调和,实则句句挑动敏感神经,将矛盾引向更深的猜忌与对未知的恐惧。
他趁机拉拢部分立场动摇的长老和年轻才俊,许诺在未来的“预警监测司”中给予重用,羽翼悄然丰满。
……
山门防御节点,一名年轻弟子看着光幕外遮天蔽日的敌舰,听着内部长老的争吵,眼神迷茫:“我们…真的是他们口中的‘毒瘤’吗?为了垄断…真的可以不择手段?”
另一名弟子则满脸激愤,紧握拳头:“胡说八道!他们就是嫉妒!是强盗!宗主和圣兽大人守护诸天醋道,何错之有?守旧派懦弱,就该让革新派长老掌权,杀出去,灭了这群乌合之众!” 信仰在极端压力下,走向偏执。
圣坛上空,小红的痛苦已达顶点。
山门外那滔天的杀意、贪婪的目光、污秽的指控,如同亿万根毒针,持续刺痛着她的感知。
宗门内争吵的声浪、动摇的信仰,让她感到守护之物正在从内部崩解。
守护道胎、守护宗门、震慑诸天…巨大的责任如同无形的枷锁,越收越紧。
之前在青木界强行压制龙煞的反噬未消,此刻在内外交困下,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
体内混沌龙煞彻底失控,在经络中疯狂冲撞,撕裂般的剧痛让她庞大的龙躯都在微微颤抖。
看着下方沉寂的道胎,那份源自灵魂深处的羁绊与守护欲,此刻化作了最深沉的焦虑与无助。它何时能醒?它能否承受这一切?
轰隆!
一支联军的小型突击舰队(枯骨老魔麾下)试图偷袭一处防御节点。
狂暴的龙煞瞬间被点燃!
“吼……!烦死了!都给爷滚……!!”
小红暴怒!
巨大的龙爪裹挟着焚灭星河的醋火与混沌雷霆,带着她无尽的烦躁与痛苦,朝着那支舰队所在的星域狠狠一爪挥下!
嗤啦……!!!
空间如同破布般被撕裂!恐怖的爪痕横贯虚空!
那支舰队连同其所在的陨星带,瞬间被狂暴的能量撕成最基础的粒子!
余波甚至扫到了附近一块漂浮的大陆碎片!
轰隆隆……!
大陆碎片剧烈震动,边缘崩裂,无数巨大的岩块如同暴雨般坠向下方!
若非源宗防御大阵及时亮起,那片区域必将生灵涂炭!
“……” 联军阵营一片死寂,被这毁天灭地的一爪彻底震慑。
小红自己也愣住了。
她看着自己造成的破坏,看着那块差点被撕裂的大陆,龙眸中狂暴的怒火瞬间被巨大的恐慌与自责取代。
她猛地收回龙爪,庞大的身躯因后怕和痛苦而剧烈颤抖。
她缓缓低下头,巨大的龙首轻轻抵在圣坛边缘,冰冷的金属触感也无法平息她内心的煎熬。
她望着源池中那静静悬浮的混沌道胎,巨大的龙目中,赤金色的火焰渐渐被一层朦胧的水汽覆盖。
一声低沉、沙哑、带着无尽疲惫与哀求的呜咽,如同泣血般响起,穿透了圣坛的寂静,回荡在每一个守护者的心头:
“呜…石…石头…快醒来…我…我好累…好痛…我快…撑不住了…”
……
或许是小红那泣血般的哀鸣触动了最深层的羁绊。
或许是山门外那汇聚如山的恶意与贪婪达到了临界点。
或许是那纠缠道胎的“阴蚀之咒”在内外污名与混乱的刺激下发生了异变。
嗡……!!!
就在小红呜咽落下的刹那!
源池中央,那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混沌道胎,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的、如同宇宙心跳般的震荡!
整个圣坛,不,是整个万醯源宗的核心界域,为之剧震!
……
嗡……!
一股无法形容其浩瀚、冰冷、死寂却又蕴含着万物枯荣轮转意韵的灰色道韵波纹,以道胎为中心,如同超新星爆发般轰然扩散!
瞬间席卷了整个界域!
天空!
那原本流转着星光的苍穹,如同被投入了亿万载陈醋的巨瓮!
“醋衣”开裂!
“醋膜”翻卷!
“醋海”沸腾!
浩瀚无垠的、由纯粹寂灭道则与五行醋元本源构成的灰色醋海虚影,取代了天空!
它在云层之上疯狂地翻滚、咆哮!
海浪并非水,而是由无数生灭流转的符文、枯荣交替的光影、以及沉淀了万古岁月的酸涩道意构成!
磅礴的威压,让天地为之失色!
让万物为之噤声!
所有生灵,无论身处山门内外的万醯弟子,还是星海虚空中联军的修士,在这一刻,灵魂深处都感受到一种源自存在本源的窒息感与大敬畏!
仿佛面对的不是力量,而是…道的本身!
是万物终结又重生的终极律动!
……
灰色的醋海虚影并未落下毁灭性的攻击。
它只是在高天之上,无声地咆哮、翻腾,散发着令诸天颤栗的威仪。
当那震荡达到极致,醋海中心,如同漏斗般缓缓旋转、坍缩!
淅淅沥沥…
无数灰色的“雨滴”,如同实质化的寂灭道意凝结,从天而降!
雨滴落在圣坛的防御光幕上,没有爆炸,没有冲击,只激起一圈圈深邃的、如同岁月年轮般的涟漪。
光幕非但没有削弱,反而变得更加凝实、内敛,流转的符纹仿佛被注入了古老的智慧。
雨落敌阵, 雨滴落入联军阵营。
一艘战舰撑起的能量护盾,被几滴灰雨沾染,瞬间如同被泼了强酸的琉璃,无声无息地消融出几个大洞!
一名元婴修士祭出的本命法宝飞剑,被一滴灰雨击中,剑身灵光瞬间黯淡,发出哀鸣,剑体表面竟浮现出细微的、如同风化般的裂纹!
修士心神相连,如遭重击,脸色煞白,道心剧震!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对“归寂”的恐惧,如同瘟疫般在联军中蔓延!
喊杀声、叫嚣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寂静与压抑的恐慌。
联军阵中,几名之前接触过畸变污染、身上带着微弱灰败气息的修士,被灰雨淋到。
那灰败气息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滋滋”的消融声,迅速褪去,修士只觉一阵虚弱,却恢复了清明,眼中充满了后怕。
冰冷的灰雨,滴落在小红那因狂暴而灼热、因痛苦而颤抖的赤金龙鳞上。
滋…
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岁月沉淀与万物枯荣意韵的冰凉感,顺着鳞片渗透而入。
那在她体内疯狂肆虐、几乎要将她撕裂的混沌龙煞,如同被注入了最醇厚的陈醋,狂暴的势头竟被奇异地…安抚、沉淀了下来。
虽然依旧磅礴,却不再失控乱窜。那撕裂般的剧痛,也如同被冰镇般,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小红昂起巨大的龙首,任由灰雨冲刷着她灼热的鳞甲与混乱的思绪。
龙眸中狂暴的金红火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与…一丝被理解的慰藉?
她低低地呜咽了一声,不再痛苦嘶吼,庞大的龙躯缓缓盘踞在圣坛边缘,龙目紧紧盯着源池中央。
……
灰色的醋海虚影在持续了数十息的咆哮与落雨后,开始缓缓平息、消散。
天空重现,星光黯淡。
就在那醋海虚影即将彻底消失的最后一瞬!
一滴格外沉重、色泽暗红如凝固血珀、却又散发着最纯粹寂灭道韵与岁月醇香的“雨滴”,如同从万古岁月与无尽血火中淬炼出的精华,自那消散的醋海中心…坠落!
它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所有的防御。
啪嗒。
一声轻响,却如同洪钟大吕,敲击在每一个目睹者的灵魂深处!
这滴“血醋”,精准地、轻轻地…滴落在了圣坛最高处,那座象征着万醯源宗道统源流的古老祭台中心。
祭台那由混沌灵玉雕琢的台面,与这滴血醋接触的瞬间,并未被腐蚀,反而如同被注入了生命,亮起了一圈圈深邃玄奥、内蕴枯荣生灭的道纹涟漪!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致酸涩、深沉苦楚、岁月沉淀与最终回甘的奇异道韵…缓缓弥漫开来。
……
天地异象,终归平息。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整个战场。
山门外,遮天蔽日的联军舰队,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枯骨老魔握着骨杖的手微微颤抖,金万壑脸上的阴鸷被骇然取代,幽冥残影笼罩在更深的阴影中。
所有修士,无论修为高低,都被那超越理解的醋海异象和最后那滴“血醋”震慑得心神失守,战意全无。
那毁天灭地的龙爪,那沸腾的醋海,那消融法术、瓦解意志的灰雨,那滴落在祭台、仿佛宣告着某种纪元更迭的血醋……
这一切,都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进攻?潜入?此刻都成了笑话。
山门内,混沌议事殿的争吵早已停止。
所有长老弟子,都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与茫然中。
守旧派与革新派的隔阂,在道胎这无意识的、却绝对核心的意志展现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可笑。
小芳的身影瞬间出现在祭台旁。
她无视了外界的一切,目光死死锁定在祭台中心那滴缓缓晕开道纹涟漪的“血醋”之上。
那滴血醋,色泽暗红深沉,如同凝固的琥珀,却又在核心处流转着一丝混沌的光晕。它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是寂灭的冰冷,是岁月的厚重,是守护的决绝,是道则的威严,更深处…似乎还蕴含着一丝…初生的悸动?她缓缓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想要触碰,却又在咫尺之遥停住。
小红巨大的龙首低垂,鼻息喷吐着带着灰烬气息的温热气流,赤金色的龙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滴血醋,眼中充满了疲惫、依赖,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
而在人群的阴影中,天衍上人的投影(或真身)静静矗立。
他星璇般的眼眸深处,倒映着那滴血醋的光芒,幽光疯狂闪烁、计算、推演。
震惊?贪婪?忌惮?最终化为一种更加深沉、更加隐晦的…狂热。
他嘴角勾起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低声呢喃,只有自己能听见:“纪元之痕…寂灭之种…终于…落下第一滴了…”
一滴血醋,落在祭台。
它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毁天灭地的威能。
但它所代表的含义,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每一个目睹者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它是什么?
是混沌道胎对守护者泣血呼唤的回应?
是对诸天觊觎者的无声警告?
是寂灭道则初步凝聚的“意志”显化?
还是…一个更加深沉、更加宏大、预示着“寂灭纪元”终将降临的…开端?
风暴,因这滴血醋的落下而暂时平息。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更大的风暴,更深层的变局,已然随着这滴“纪元之痕”的落下……无可避免。
(本番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