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元山,雨生分家。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两年过去。
山间晨雾依旧缭绕,只是那原本稀薄驳杂的灵气,似乎在这两年间变得温顺凝实了几分,整个雨生分家的气象,也随着时光流转,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生机。
山脚洞府内。
许尘缓缓睁开双眼,眸中那抹碧蓝与银辉交织的光芒内敛深沉,不复两年前的锋芒毕露,却更显浩瀚深邃。
他周身气息圆融饱满,太岁三境的修为已然彻底巩固,灵力在经脉中奔腾流转,如大江奔流,沉稳有力。
这两年间,他并未急于寻找新的灵物炼化提升境界,而是将全部心力都放在了打磨根基,精进功法之上,《龙潜澜心录》在他日夜不辍的推演修炼下,虽未突破至更高层次,却愈发纯熟圆转。
“呼——”
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气息如箭,在府内墙壁上留下一道浅浅的湿痕,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许尘嘴角微扬。
这两年来,他与鼍战那半步山主层次的数次切磋虽然都是点到为止,但彼此深浅已然心中有数。
若真生死相搏,凭借他愈发精纯深厚的灵力与对水之道则的独特掌控,即便不能胜,也绝不会轻易败下阵来。
至少,已无需如两年前那般,对半步山主心存太多畏惧。
走出府内,温暖的阳光洒落周身。举目望去,青元山的景象已与两年前大不相同。
山脚平原,原本简陋的聚居地已然扩建,整齐的石屋鳞次栉比,隐隐形成了一座小镇的雏形。
至于更远处,原本被其他妖族势力瓜分占据的源林城方向,如今已飘扬着雨生分家的旗帜。
那是过去一年里,洄鳞与洄锋亲自带队,经过数次不算激烈的交锋后,成功收复的失地。
自此,雨生分家实际掌控的地界,比之两年前扩张了近乎一倍。
想完这些,他又将视野收回至演武场上。
场上呼喝之声不绝于耳,数十名明显是新面孔的年轻犬妖正在两位长老的指导下刻苦修炼,他们皮毛油亮,眼神锐利,显露出良好的天赋与充足的资源供给。
族中子弟的数量,在这休养生息的两年里,确实繁衍增加了不少,一切都朝着欣欣向荣的方向发展。
唯一让许尘心中略有牵挂的,是妹妹洄溯依旧在闭关之中,气息沉凝,不知何时才能出关。
不过,如今分家事务在洄鳞的治理下井井有条,又有洄锋渭川等骨干辅佐,需要他这位名义上的家主亲自出面解决的事情,已是越来越少。
这种平静与繁荣,固然可喜,却也让许尘心底那份沉寂许久的念头,再次萌动,并且愈发清晰强烈。
大泽,得动身去了。
他轻轻叹一口气。
是夜,许尘带着森罗,来到了洄鳞处理事务的洞府。
洞内烛火通明,洄鳞正伏案查阅着近期的资源账目,眉宇间虽有些疲惫,却洋溢着一种夙愿得偿的满足与干劲。
见到许尘和森罗联袂而来,他有些意外地放下手中的玉简。
“尘弟,森罗长老,这么晚了过来,可是有事?”洄鳞示意两妖坐下,亲手为他们斟了杯热茶。
许尘没有去碰那杯茶,而是面色郑重地看着洄鳞,沉声道:“鳞哥,我准备离开分家一段时间。”
闻言,洄鳞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眉头下意识地蹙起,
“离开?要去何处?如今分家刚刚步入正轨,正是需要你我兄弟同心协力之时,为何突然要离开?”
他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解与反对。
森罗在一旁抓了抓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插话道:“鳞家主,是……是我老家那边的事……银辉是为了帮我……”
许尘抬手止住了森罗的话,目光依旧平静却坚定地看着洄鳞:“鳞哥,并非突然。此事关乎一位对我有恩的前辈遗愿,尘封在我心中已久。如今分家局势稳定,有你和锋哥坐镇,我很放心。”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
“你我兄弟重逢,团聚的日子确实不算长,我心中亦是不舍。但这份恩情,这份承诺,若不能早日达成,我心中难安,如同块垒梗阻,于修行亦有滞碍。大泽之事,一日不解决,我便一日寝食难安。”
噼啪——
顿时,府内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烛火噼啪作响的声音。
洄鳞看着许尘眼中那不容动摇的决意,与两年前那个为了族群毅然承担一切的弟弟身影重合,却又多了几分沉淀后的坚毅。
事实上,他页了解许尘,自己这个弟弟一旦做出决定,便很难更改,尤其是涉及到恩情与承诺。
良久,洄鳞长长地叹了口气,眉宇间的反对之色渐渐化为无奈与担忧,
“罢了罢了……你既然心意已决,我再多阻拦,反倒显得不近人情了。”
他站起身,走到许尘身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凡事……量力而行,平安归来,溯儿出关时,我希望你能在场。”
“一定。”许尘重重地点了点头,心中暖流涌动。
既已说定,许尘也不愿再多做耽搁,以免徒增伤感。
当夜,月明星稀,他便与森罗悄然离开了居住的山头,准备借着夜色出发,南下前往那广袤未知,危机四伏的大泽。
“银辉,我们就这样走了?”
森罗对返回大泽显得既兴奋又有些忐忑,走在前面带路,青色的皮膜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不然呢?我可不想大家哭哭啼啼的分离,这事还是让旁人少知晓些好。”
许尘随意答复道,这些年他和森罗之间的关系倒是默契不少,都互相懂事的没有提起那印记之事,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
两妖驰行,电走雷涌。
然而,刚行至青元山外围的山隘处,一个粗豪的声音便如同炸雷般在两妖旁边响起:
“嘿!许尘老弟,森罗小子!这大半夜的,偷偷摸摸是要去哪儿快活啊?喝酒居然不叫上老子?!”
却见道旁一块巨岩之上,鼍战那庞大的身躯正懒洋洋地盘踞在那里,巨大的蛟尾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岩石,溅起点点火星。
他显然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一双燃烧着烈焰的蛟目在夜色中格外醒目,带着戏谑与了然的神色看着有些错愕的许尘和缩起脖子的森罗。
许尘无奈地停下脚步,看着这位感知敏锐得过分的老哥:“鼍战老哥,你怎会在此?”
“哼!”
鼍战打了个响鼻,喷出两道带着硫磺味的热气,
“你小子气息收敛得是不错,但想完全瞒过老子还差点火候!这两天就感觉你心神不宁,像是要搞什么小动作。果然让老子逮了个正着!”
他巨大的头颅凑近许尘,压低了些声音,却依旧震得人耳膜发痒:“怎么?是不是要去干什么刺激的事?是不是森罗这小子撺掇的?要去大泽?”
许尘苦笑,知道瞒不过去,只得简略地将缘由又说了一遍。
鼍战听完,巨大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尾巴拍打岩石的频率都快了几分:“大泽?好事啊!同去同去!老子在这青元山待了两年,骨头都快闲得生锈了!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他伸出爪子,一把揽过试图躲到许尘身后的森罗,咧开大嘴笑道,
“再说了,森罗这小子走了,老子找谁喝酒去?谁给老子讲那些大泽里的趣闻?不行不行,必须带上老子!许尘老弟,你放心,老子不给你添乱,说不定还能帮上忙呢!打架的事,老子最在行了!”
看着鼍战那副你不带我去我就赖定你们的无赖模样,许尘又瞥了一眼被他箍住,一脸生无可恋的森罗,他揉了揉眉心,心中又是无奈。
不过......
他又隐隐觉得,若有这位实力强横,经验丰富的老哥同行,或许……也并非坏事。
至少,有一位行妖陪伴,面对大泽中可能存在的未知危险,底气能足上许多。
“既然如此……”
许尘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便同行吧。只是此行或有风险,老哥还需谨慎行事。”
“放心放心!老子心里有数!”
鼍战见许尘同意,顿时眉开眼笑,松开了森罗,迫不及待地催促道,“那还等什么?赶紧出发!老子已经等不及要去大泽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