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回归的瞬间，刺骨的寒意率先包裹了全身。
那两名女子的手仍停留在她的制服上，进行着未完成的搜查程序。
几秒前那阵让她险些失控的刺激感已如潮水退去。
瑞娜微微垂眸，快速适应着自己这具身体固有的、远低于先前的感知水平。
“现在，我可以坐下了吗？”
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茜拉。
那两名负责搜查的女人动作一顿，同时转向茜拉等待指示。
“茜姐，没发现异常。”
茜拉的视线仍锁定在瑞娜身上。
眼前这个女人似乎有了某种微妙的不同，但又说不出是什么。
“......可以。”
茜拉摆了摆手。
瑞娜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径直走向沙发坐下。
她需要一点时间，让这具因寒冷和短暂失控而僵硬的身体重新适应。
顺便......
处理植入物先前记录下的内容——来自顾晟视角的短暂记忆。
............
顾晟并不担心瑞娜应付不了楼下的场面。
他目光还没有离开过米莉儿的脸。
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
瑞娜在那个通道口处遇见了她。
结合刚才楼下的反应来看，米莉儿来到凛疆后，似乎仍在从事过去的部分行当。
那么，后尔德广场地下那些被毁的骨晶，会是她的手笔吗？
可能性很大，等她醒来问问吧。
他可没忘。
当初米莉儿一行人离开灰烬城，是为了找个地方安稳生活，不再提心吊胆。
谁又能想到，即使在凛疆，她们还是没能如愿以偿。
顾晟不自觉地收紧了右手，将那只手反握进掌心。
————————
任缺胳膊支在窗沿，目光落在楼下空荡的街道。
“今天莹莹有出来走动吗？”
舒依站在他身侧，轻轻摇头。
“她说外面冷得要命，傻子才出被窝。”
她停顿了一下，嘴角牵起一个微小的弧度：“这是原话哦。”
任缺的眉梢动了动。
会用这种语气说话，说明那丫头的心情确实好转了些。
他紧绷的肩膀不着痕迹地放松下来，呵出一缕白气，望向远处零星的灯火。
“她......没在生我的气？”
舒依微微一怔，转头看向任缺的侧脸。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张总是带着漫不经心神情的脸上，竟也添了些风霜的痕迹。
从前的他绝不会这样问——他比谁都更懂任莹。
她抿了抿唇，声音放轻：“她要是真生你的气，早就想办法跑掉了，不是么？”
任缺愣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是了，上次在灰烬城，她不就是这么做的。
“舒依，我答应过他的事......好像一件都没做到。”
他抬手扶住额头：“再这样下去，我怕连自己该往哪走都忘了。”
“笨蛋。”
舒依终于没忍住，轻轻吐出这两个字，语气里带着无奈，也藏着心疼。
“你只要记住，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妹妹。”
她的目光落在他微微蹙起的眉间。
“忘了吗？不管怎样，我们都保有各自的私心，不是么？”
她看不惯任缺这副模样。
和他一样，他为了妹妹。
而她留在这里，也仅仅是为了他。
任缺转过头来，望向这位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成员。
许久，他嘴角终于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嗯，我们......都是自私的人。”
————————
“情况如我所说，我是来找他的。”
瑞娜整理完记忆数据，抬眼看向茜拉：“他现在似乎......抽不开身？”
茜拉心里的疑虑减轻了几分。
这女人能准确找到这里，还知道顾晟在楼上，显然不是巧合。
以他的实力，若不是相熟之人，谁敢独自找上门？
见茜拉仍在犹豫，瑞娜将靠在椅边那灰布包裹的物件提起。
“这是他的东西。”
她将白樱递出：“你可以拿上去给他。”
茜拉的目光落在物件上，眉梢微动。
“行。”
看来这女人说的是实话，这种谎没必要撒。
她接过物件，指尖触到的瞬间似乎感到一丝微颤。
动作微顿，低头看去，那包裹却静静躺在手中，毫无动静。
是错觉吧？
她不再多想，转身放轻脚步上了楼。
瑞娜见她离去，这才向后靠进沙发，轻轻合上双眼。
她需要休息。
剩下的几个女人面面相觑，见茜拉已经做出决定，便也各自散开，继续手头的工作。
“咚、咚。”
脚步声在走廊响起，停在门前。
门被轻轻推开。
“我——”
茜拉的声音戛然而止。
昏暗的光线里，她看见两道身影交叠着。
顾晟静坐床沿，而一直昏迷的米莉儿醒了过来，正紧紧环着他的腰，脸埋在他怀中。
茜拉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了一瞬，唇角无声地弯起。
她将手里的物件轻轻靠放在墙边，后退一步，悄无声息地合上了门。
————————
米莉儿的目光起初是散的，蒙着未醒的朦胧，直直落在他脸上。
和无数次梦境重合——他就坐在床边。
可每当意识彻底清醒，幻象就会消散。
这一次，不知从哪生出的勇气。
她迟疑地伸出手臂，指尖探入风衣内侧，将脸埋进他温热的胸口。
“以前......我总是在后悔。”
声音闷在衣料里，带着几不可辨的颤抖。
“总觉得自己朝不保夕，不知道哪一天就会死......所以从来不敢顺着心意。”
她像在对着即将消散的幻影低语。
“你大概觉得我很奇怪。”
“可我......只是想在我的生命里，留下一点颜色。”
她收紧手臂，声音轻得几乎消散在空气里。
“哪怕是黑色也好......只要那是你留下的颜色。”
她抱得很用力，指甲无意识地抵进他背后的衣料。
房间里只剩下呼吸声交错。
他的，她的，在昏暗的光线中缠绕。
许久他的声音从上方落下：
“我当年，倒没看出来你有这份心思。”
怀里的人骤然僵住。
米莉儿猛地从他怀中抬起头，向后撤开一些，眼睛微微睁大。
额上缠着的绷带，衬得她此刻惊愕的表情格外清晰。
“......不是...梦？”
顾晟抬手，指尖掠过她颊边碎发，将一缕红发拨到耳后。
“如果，是梦呢？”
米莉儿怔住，呼吸一滞。
“那我...不想再醒来。”
可惜，这并不是梦。
而他，也仅是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