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契。”
祈业合转向身边的助手，声音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帮我带小涟回祁明城。”
昨夜变故突生。
林契随行至霍提雅处后，祈业合忧心突发状况，便让他折返实验室取备用药物。
奈何半途遭逢剧变，他最终只能随人流避入安全区。
“那你呢？”
林契看着祈业合布满血丝的眼睛。
“曙光城......”
祈业合目光扫过窗外满目疮痍的城市轮廓，声音沉凝：“还有些摊子，得有人担着。”
这是必然的选择。
曙光城虽遭重创，根基动摇，但终究是他们扎根的第一个家。
体系重置，千头万绪，离不开熟悉它的人。
............
“咔。”
滑轨轻响，水晶花园的隔离门缓缓分开。
顾晟的身影出现在光影交界处，黑色风衣斜搭在肩，衣摆还沾着未干的河水气息。
“先生——”
祈涟像只归巢的雏鸟扑进他怀里。
顾晟的身体瞬间绷紧。
少女的双臂环住他的腰际，他能感觉到她指尖细微的颤抖。
“咳。”
他的视线越过祈涟发顶，与祈业合镜片后的目光短暂相接：“都看着呢。”
“那又怎样~”
祈涟仰起脸。
晨光透过水晶穹顶，在她睫毛上洒落细碎的金粉。
她张了张嘴，昨夜积攒的千言万语突然哽在喉头。
顾晟垂下眼帘，嘴角牵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
“没事。”
他抬手，指尖轻轻掠过她发间一缕翘起的碎发，最终落在发顶。
“慢慢说。”
————————
“操！”
徐冠杰一拳砸在临时拼凑的金属桌面上：“昨晚至少三个高层提前收到风声，在爆炸前就溜了。”
全城能源瘫痪的当下，监控系统成了摆设。
那些手上不干净的大人物们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乾正用牙齿咬着绷带一端，给右手缠绕新的纱布。
闻言他抬了抬眼皮，目光扫过斜靠在墙角的“沉渊”。
——刀鞘上还沾着阴河岸的淤泥。
“他们跑不远。”
绷带在他掌心勒出深痕：“我去追。”
“现在？”
徐冠杰抬头：“你的伤......”
秦乾突然扯动嘴角，露出个称不上笑的表情。
他活动着缠好的右手，指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响：“无妨。”
刀鞘突然震颤着贴上他掌心：“正好，顺路找个地方练练。”
徐冠杰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看见秦乾周身空气正扭曲成淡蓝色的波纹——
那是原力即将突破桎梏的前兆。
“你要......七阶了？”
“巧合。”
秦乾已经转身走向门口，刀锋在晨光中划出半弧冷光：“毕竟昨晚......”
他顿了顿：“见识了真正的怪物。”
————————
“回去路上听你叔叔的话。”
顾晟低头看着只到他胸口的少女。
祈涟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布料在她掌心皱成一团：“先生......不一起回去吗？”
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顾晟的目光越过她发顶，望向远处悬浮的水晶花园。
那座建筑在朝阳下折射出冷冽的虹彩，像块未融的坚冰。
“暂时不。”
他收回视线：“还有点事。”
祈涟的眉头轻轻蹙起，这个表情让她看起来像个故作成熟的小大人。
她深吸一口气，衣角被攥得更紧了：“那......”
带着薄茧的掌心突然落在她发顶。
顾晟揉了揉她柔软的发丝：“回头见。”
少女仰起脸，晨光在她眼底晃动。
嘴唇张了又合，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鼻音的：“嗯......”
“祈涟。”
已经转身的顾晟突然叫住她。
回眸的瞬间，她听见他说：“约定好的事，我不会忘的。”
这句话像把钥匙，瞬间打开她眼底的光亮。
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嗯！”
重重点头的动作让发丝在空中划出欢快的弧线。
............
程黎天抱臂靠在悬浮车旁，看着林契将行李装车。
“回去路上留意一下，有没有人跟着。”
顾晟的声音很轻，却让程黎天指节微微一顿。
“嗯。”
他甚至没有抬眼。
有些事不需要问，就像有些伤不需要说。
悬浮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转身时风衣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走了。”
程黎天走出三步，又突然停住：“对了。”
他侧过半边脸，晨光描摹着锋利的轮廓线：“你不欠我的。”
“这是我想帮你——”
“朋友。”
顾晟站在原地，望着悬浮车扬起的尘烟，摇头轻笑。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指腹的银戒。
还残留着昨夜河水的寒气。
————————
“需要我帮什么？”
顾晟站在实验室中央。
当初交换母体情报时，霍提雅提出的那个未明说的要求，此刻终于要揭晓。
“嗯......”
霍提雅的目光转向实验室深处，沉默片刻。
“我想离开这里，去其他地方看看。”
“其他地方？”
顾晟皱眉：“你在这里......待多久了？”
霍提雅的动作明显迟滞了一下。
她低下头，伸出手指，似乎真的在认真计算。
“......有七年了吧。”
顾晟的呼吸微不可察地一滞。
七年——
从毕业到现在，一直被困在这个实验室里。
他重新打量眼前的银发女子，突然理解了那些细微的异常从何而来。
“你自己不能离开？”
顾晟压下心中的异样，感到一丝不解。
“我自己离开的话......”
霍提雅抬起头，嘴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笑：“会死哦。”
空气骤然凝固。
实验室里，只剩下精密仪器运行时细微、恒定的嗡鸣，衬得这份死寂愈发沉重。
顾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是......怎么回事？”
清脆的笑声突然打破寂静。
霍提雅向前迈了一步，白大褂下摆扫过地面，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她仰起脸，银色的瞳孔直直望进顾晟眼底：“学长......”
这个称呼被她拖得很长，尾音微微发颤：“真是好久......没听到你关心我了。”
这句话，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搅碎了平静的水面。
顾晟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个被他当作幻觉的记忆碎片突然变得无比清晰——
记忆中那抹银色，似乎从未消失。
难道......那根本就不是梦？
他到底——
遗忘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