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晨光透过云层，在祈涟家门前的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昨夜未消的薄霜凝在铁艺栏杆上，折射出细碎的晶光。
顾晟斜倚在黑色大门旁，风衣下摆沾着未化的晨霜。
他侧耳听了听楼上的动静，无奈地轻呵出一口气：
“收拾好没哦？”
温热的嗓音裹着清晰可见的白雾呵出，惊飞了檐角一只灰雀。
“快——啦——！”
少女清亮的嗓音从二楼飘下来，尾音微微上扬，像冬日里突然跃出的阳光。
顾晟闻言，嘴角忍不住又抽了抽。
——这已经是她第五次这么回答了。
............
门口轮值的保镖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色。
他们的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顾晟风衣下摆附近——
若隐若现的武器轮廓勾勒出皮质的冷硬线条。
他们认得顾晟，更清楚自己的立场。
终于，在顾晟第三次掸落风衣肩头不知何时又飘落的细碎雪尘后——
“红姨——我走啦——！”
祈涟清脆的嗓音划破寂静，人已经如一阵风般从门内卷了出来。
她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一身俏丽的及膝连衣裙随着她轻快的步伐微微飘扬。
她回头朝着门内用力挥了挥手。
顾晟抬眸，越过祈涟的身影，看到了一位紧随其后步下台阶的女士。
衣着时尚而得体，保养得宜的面容带着温和的干练，眼神中却藏着一份沉静的审视。
“路上小心——”
红姨站在门廊下，晨光斜斜地映在她珍珠耳坠上，泛着温润的光。
她的视线越过祈涟，与顾晟短暂交汇。
两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空气里弥漫着无需点破的共识。
他们心知肚明，这趟曙光城之行，是既定的。
............
祈涟已经蹦到顾晟面前，靴子“嘎吱”一声踩进新落的积雪里，溅起细碎的冰晶。
她仰着脸，发梢还沾着几片亮闪闪的装饰，显然是临出门前又折腾了一番。
“先生发什么呆呢？”
她踮起脚尖，手指在顾晟眼前调皮地晃了晃：“再不走，悬浮列车可不等我们！”
顾晟伸手拂去她发梢上沾着的雪，指尖在触及柔软发丝时不着痕迹地顿了顿。
这下意识的习惯可能得改改了......
“走吧。”
铁门推开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祈涟小跑两步跟上，背包上的毛绒挂饰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
“记住我们说好的。”
顾晟的声音混在风里。
“知道啦~”
祈涟拖长尾音，眼睛弯成月牙：“全程听指挥，对吧？”
“还有呢？”
她突然压低声音，做贼似的凑近：“说话要小声......”
这副模样让顾晟想起偷偷摸摸的小猫咪。
他轻笑出声：“算了，随你高兴。”
“好耶！”
祈涟立刻恢复活力，拽着他的袖子往前跑：“那先生要跟紧我！”
“哦？”
顾晟故意放慢脚步：“我记得某人的学姐警告过......”
祈涟的脚步突然踉跄了一下。
晨光中，她耳尖泛起可疑的红晕，却倔强地没有松开手指。
“我......我忘记了！”
她扭头看向别处，声音越来越小。
顾晟望着她发红的耳垂，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他任由少女拽着自己向前走，在雪地上留下两串并排的脚印。
————————
悬浮列车的提示音在站台清脆地响起，机械女声平稳地播报着：
“前往曙光城的t-771次列车即将进站，请乘客有序排队上车。”
顾晟单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另一只手虚扶着祈涟的后背，带着她穿过站台。
列车的银色外壳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车窗倒映着匆匆人影。
祈涟好奇地踮脚张望，鼻尖几乎要贴在玻璃上。
“先生，我们坐第几节车厢？”
她转过头问，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迅速弥漫。
“b3。”
顾晟扫了眼终端上的电子票：“靠窗的位置。”
“哧——”
一声极轻微的泄压声，车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混杂着淡淡消毒剂微涩味道的暖风瞬间涌出，驱散了站台上清晨的寒意。
............
车厢里已经坐了不少乘客——
几名穿着笔挺深色制服、神情肃穆的官员正低声翻阅着手里的电子文件，胸前的徽章折射着冷光。
角落坐着几个精悍干练的佣兵，他们装备精简但目光锐利，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或闭目养神，或警觉地扫视着周围。
一对穿着考究、明显来自其他时尚大都市的年轻情侣，正对着窗外拍照。
还有一个看起来像某个家族随从的中年男子，衣着低调但质料上乘，谨慎地坐在靠过道的位置。
尽管祁明城与曙光城之间的局势紧张如弦，维系城市间通道的列车依旧毫不停歇。
沿途其他城市的旅客，总要搭乘它途经此地。
............
“哇，这个座位好宽敞！”
祈涟扑进柔软的座椅里，脸颊贴在冰凉的车窗上：“先生你看，外面的雪景好漂亮！”
顾晟将她的双肩包放在位置上，在她身侧坐下。
——这位置正好能同时观察到车厢前后门和过道的情况。
他的视线掠过斜前方那个刻意压低帽檐的男人，敏锐地捕捉到对方镜片后一闪而过的探究目光。
对方在与顾晟冰冷视线交汇的刹那，立刻像被烫到一般猛地转向窗外。
“先生。”
祈涟突然压低声音凑过来：“那个人是不是在偷看我们？”
顾晟挑了挑眉——这丫头的观察力倒是比他想象中敏锐。
他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糖果递给她：“吃你的糖。”
祈涟撇撇嘴，但还是乖乖接过糖果盒。
就在她低头拆包装时，车厢广播再次响起：
“列车即将启动，下一主站，曙光城中央枢纽站，预计行驶时间8小时15分钟。”
嗡……
伴随着一阵极其细微的震动和悬浮引擎特有的低沉嗡鸣，悬浮列车平稳地加速，沿着磁悬浮轨道滑行出站。
祈涟的注意力瞬间被窗外流转的景致吸引——
雪后的祁明城在车窗外匀速地后退、缩小，皑皑白雪覆盖的屋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我还是……第一次坐这趟车呢……”
她喃喃低语，目光追随着不断变化的街景，手指无意识地揪着顾晟的袖口：“以前都是......”
顾晟的目光落在她揪着自己袖口的手指上，自然明白那沉默背后的含意。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没说什么。
列车持续加速，驶离城市核心区。
窗外的景象逐渐变得开阔。
失去了高大建筑的遮挡，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入，将车厢内映照得一片暖融融的通透明亮。
祈涟眯起眼睛，像只晒太阳的猫一样舒展了下身体。
“困了？”
顾晟注意到她开始频繁眨眼。
“才没有......”
她嘟囔着，脑袋却不自觉往他肩膀上歪。
顾晟调整了下坐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余光里，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又往这边瞥了一眼。
“啧，有这么引人注目？”
他扯了扯风衣，让下摆挡尽白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