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回来找我应该是有什么事吧。”
程黎天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紫砂壶的壶身，茶汤在壶内微微晃动。
电视屏幕的蓝光映在他半边脸上。
正在播放的灰烬城特别报道中，那把长剑特写镜头格外刺眼。
顾晟下意识拢了拢风衣下摆，却还是露出了一截与新闻中如出一辙的剑柄。
他嘴角抽了抽：“要不是这报道，我就不用特意绕路去买一把武器了。”
这把被曝光的剑不能用，而黑剑在祁明城更是用不得。
白樱被解下时发出轻微的金属嗡鸣。
顾晟将它斜靠在沙发旁，剑鞘上的暗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这几天回来有事要办，先放你这儿。”
他顿了顿：“省得惹麻烦。”
程黎天的视线从电视移到顾晟脸上：“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他声音很轻：“大忙人，还是......大英雄？”
窗外雨势渐大，雨滴拍打玻璃的声音填满了短暂的沉默。
顾晟望着窗外的夜色，雨水在玻璃上扭曲了远处的霓虹：
“官方上头有人在和外部接触，似乎在盘算灾难个体的事，我想去......”
“阻止他们？”
程黎天突然打断。
顾晟垂下眼睛，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不好说。”
茶壶被轻轻放回茶盘，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程黎天注视着顾晟疲惫的侧脸：“你还是老样子。”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总是一个人去解决所有事。”
“不然呢？”
顾晟苦笑：“这本就不该把其他人卷进来。”
“但这也不是你的义务。”
程黎天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右手无名指的银戒：“更不是你的责任。”
他忽然抬头直视顾晟：“你在坚持什么？”
顾晟嘴角扬起一个熟悉的弧度，眼角的细纹在灯光下格外明显。
“还在问我这个。”
他站起身活动了下肩膀：“三年，我已经想通了——”
“我只是在做能让我心情好点的事。”
茶香在空气中缓缓沉淀。
程黎天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现在，我再问你一次当年那个问题。”
顾晟的脚步顿在玄关处：“哪个？”
“会不会后悔。”
程黎天举起右手，银戒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没让自己去变得更强。”
“犯不上。”
顾晟头也不回地回答，手指已经搭上门把：“现在我已经很强了。”
“如果哪天一个人的力量不够用呢？”
顾晟的身影在门口凝固。
雨声忽然变得很大，大到几乎盖过了他最后的回答：
“......我会有办法的。”
门关上的瞬间，电视里的新闻主播正在播报最新消息：“......灰烬城事件调查组今日发现新型能量残留......”
程黎天望着微微晃动的门板，慢慢握紧了手中的茶杯。
茶已经凉了。
............
门廊的阴影里，顾晟的手悬在把手上许久。
透过磨砂玻璃，暖黄的灯光晕染开来，将程黎天收拾茶具的身影勾勒成一幅静谧的剪影。
茶香从门缝里渗出，混着旧书页的气息——这是活着的气息。
三年前撤离时的程黎天，眼神锐利得像能劈开夜色。
如今那双眼映着台灯的光，竟显出了那几乎不可能出现的温柔。
他指节无意识地收紧，又在即将发出声响前蓦地松开。
相框里，小月的酒窝盛着满满的笑意。
那笑容太干净——
干净得让他喉间的“帮个忙”最终只能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有危险的事，他怎么能开口——
黑色风衣隐入雨幕时，白樱在门内发出细微的嗡鸣。
程黎天的手悬在半空，指尖与剑鞘之间，隔着三年时光的重量。
“......会有办法的吗？”
他终究没有追出去。
————————
凌晨两点的别墅区浸在墨蓝色的雨夜里，只有二楼尽头的房间还亮着暖光。
“梦婕？”
经纪人周姐第三次轻叩房门，指节与实木门板相触发出沉闷的声响。
门缝下渗出的光线在地毯上划出一道金线，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的短视频背景音乐。
“你明天还有银翎学院的行程......”
“知道啦——”
房门里传来带着鼻音的应答，像是闷在枕头里发出的：“再看三个视频就睡。”
周姐扶了扶眼镜，镜片反着走廊的夜灯。
自从那场失踪事件后，这位国民歌姬的性子似乎变得愈发任性了。
但想到她回来后偶尔在窗前发呆的模样，责备的话终究化成一声叹息。
“校庆前需要保持最佳状态......”
拖鞋啪嗒啪嗒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她。
房门猛地打开，带着柑橘香气的暖风扑面而来。
梦婕顶着一头微乱的铂金色长发，素颜在夜灯下像是覆着层柔光，左颊还留着枕头压出的红印。
“周姐~”
她扒着门框探出身子，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明天去银翎的时候......”
“狩夜部队必须随行。”
周姐条件反射地绷紧后背，那场噩梦般的记忆让她的声音陡然尖锐：“上次在文洛市——”
“但这里是祁明城呀。”
梦婕的指尖绕着发尾，针织衫的袖口滑到手肘，露出手腕内侧淡粉色的痕迹。
“中央五城最安全的地方，这阵子不也什么事都没发生嘛，而且......”
她忽然压低声音：“那些穿黑制服的狩夜队员往身边一站，学生们都不敢找我签名了。”
周姐的视线扫过那道痕迹，嘴唇动了动。
落地窗外，狩夜部队的悬浮车正在庭院上空无声盘旋，红色警示灯在窗帘上投下规律的光斑。
“最多......”
周姐妥协地竖起一根手指：“让他们穿便衣在百米外待命。”
“成交！”
梦婕眼睛弯成月牙，突然塞来一个暖呼呼的马克杯：“奖励你的蜂蜜牛奶。”
她笑盈盈地转身回到房间。
周姐捧着温热的马克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
蜂蜜的甜香在走廊里氤氲开来，让她想起第一次见到梦婕时的场景——
那时刚出道的少女永远挺直脊背，连微笑的弧度都像是用尺子量过，完美得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她透过门缝又看了眼房内。
梦婕正蜷在懒人沙发里，光着脚丫不知道在看什么视频。
屏幕的冷光映在她脸上，时不时照亮她忍俊不禁的表情——
这样的画面在以前简直不可想象。
那个连睡觉时都要保持优雅姿态的顶级偶像，此刻正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像个普通女孩一样对着时事新闻傻笑。
周姐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马克杯传递来的温度让她想起不久前那个雨夜。
狩夜部队的黑色装甲车碾过积水，浑身湿透的梦婕扑进她怀里的模样，反而让“国民歌姬”有了真实的温度。
“真拿你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