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口的风裹着沙砾，打在“昆仑墟考古队”的蓝色帐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有无数只手在外面抓挠。林野蹲在帐篷中央的防潮垫上，指尖捏着一张泛白的照片，照片里的三个人站在一座刚清理出的石门前，笑容灿烂，背景里的石门上刻着模糊的兽形纹路——这是三天前考古队传回的最后一张照片，如今照片上的三个人，连同石门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老师，这是队员失踪前留在营地的最后一样东西。”考古队副队长赵凯递过来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一本泛黄的线装书，封面上写着三个褪色的篆字：《山海经笺注》。林野接过密封袋，指尖传来纸张的粗糙触感，她注意到书的封皮边缘有一道新鲜的撕痕，像是被人匆忙扯过。
林野是国内顶尖的民俗学家，专攻先秦神话与《山海经》研究，三天前接到考古队的紧急求援电话时，她正在整理爷爷留下的手稿——爷爷林慎之是上世纪五十年代的考古学家，当年就是在昆仑墟失踪的，只留下半块刻着青鸟纹的玉佩，如今正挂在林野的脖子上，贴着皮肤，传来一丝凉意。
“赵队，说说当时的情况。”林野翻开《山海经笺注》，书页间散落着几张便签，上面是潦草的字迹，开头第一句就是“《大荒西经》所言非虚，昆仑之丘真有弱水环之”。
赵凯揉了揉通红的眼睛，声音沙哑：“三天前早上，我们发现负责清理石门的三个队员没回营地，去现场一看，石门不见了，地上只留下这个本子和几枚脚印，脚印一直延伸到营地后面的暗河，然后就没了——那暗河我们测过，水深不到两米，底下全是鹅卵石，不可能淹死人，更不可能把三个人连骨头都冲没了。”
林野的目光停在便签的第二行：“炎火之山在侧，投物辄然，今见之，非火也，乃石之温。”她抬头看向赵凯：“你们在现场有没有发现发热的岩石？”
“有！”赵凯立刻点头，“石门附近的几块岩石，摸上去温度能到四十多度，我们一开始以为是日晒，后来发现阴天也一样热。还有，暗河的水，我们取样检测，发现水里含有大量的矿物质，密度比普通水大很多，人在里面根本沉不下去，队员的脚印到河边就断了，太奇怪了。”
林野合上《山海经笺注》，起身走到帐篷门口，撩开帘子看向远处的昆仑山脉。夕阳把山脉染成暗红色，山巅的积雪在暮色里泛着冷光，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她摸了摸脖子上的玉佩，玉佩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像是在呼应什么。
“林老师，还有件事，我没跟其他人说。”赵凯跟过来，声音压得更低，“我们在石门消失的地方，发现了这个。”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枚青铜残片，残片上刻着的纹路，林野一眼就认出来——是《山海经·西山经》里记载的“青鸟”，鸟首朝向西方，翅膀上刻着细密的短线，像是某种计数符号。
林野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爷爷的手稿里，就画过一模一样的青鸟纹，旁边标注着“昆仑天墓钥，青鸟引方向”。她接过青铜残片，指尖刚碰到残片，脖子上的玉佩突然变得滚烫，残片上的青鸟纹竟然开始发光，与玉佩上的纹路形成一道微弱的光链。
“这……这是怎么回事？”赵凯吓得后退一步，眼睛瞪得溜圆。
林野强压下心头的震惊，仔细观察残片：“这不是普通的刻纹，是坐标。《西山经》里说‘昆仑之虚，方八百里，高万仞。有青鸟栖于东，赤龙盘于西’，青鸟纹的翅膀短线，应该是距离，鸟首朝向是方位——它在指向某个地方。”
当天晚上，林野根据青鸟纹的短线数量和方位，在地图上标出了一个位置：距离营地西北方向十五公里的一处山谷，那里在当地牧民的口中，被称为“炎火谷”，传说谷里有会发热的石头，还有吃人的“山鬼”。
“我明天带两个人跟你去。”赵凯把武器箱打开，里面有强光手电、登山绳，还有两把猎枪，“这地方邪门得很，不能大意。”
林野摇摇头：“人多目标大，就我们两个，再加个当地向导——我需要有人知道谷里的地形，还有那些关于‘山鬼’的传说，越详细越好。”
赵凯推荐了当地的向导扎西，扎西是藏族人，五十多岁，皮肤黝黑，脸上刻着高原紫外线留下的沟壑。当林野提到要去炎火谷时，扎西的脸色瞬间变了，连连摆手：“不行不行，炎火谷不能去，那是天墓的‘外庭’，每六十年开一次，开的时候会‘请’人进去当‘祭品’，你们要找的人，肯定是被‘请’走了。”
“天墓？”林野抓住关键词，“你说的天墓，是西王母的墓吗？”
扎西蹲在火塘边，往里面添了块干牛粪，火苗“噼啪”一声窜起来，映得他的脸忽明忽暗：“老人们说，天墓是昆仑山里的神墓，里面住的不是人，是‘守墓神’，就是《山海经》里说的‘人面虎身’的神。谷里的石头发热，是神在‘呼吸’；暗河的水沉不下去，是神设的‘门槛’，不是‘有缘人’，进不去。”
林野拿出那枚青铜残片，递给扎西：“你见过这个吗？”
扎西接过残片，手指摩挲着青鸟纹，眼神突然变得敬畏：“这是‘神的信物’，我小时候在爷爷的箱子里见过一个，爷爷说，有这个的人，要么是‘祭品’，要么是‘引路的’——林小姐，你脖子上的玉佩，是不是也有这样的花纹？”
林野下意识地摸了摸玉佩，没说话。扎西叹了口气：“明天我带你们去，但到了谷口，我不进去，里面的路，得你们自己走。”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三人就出发了。越野车在颠簸的土路上行驶了两个小时，终于抵达炎火谷的谷口。谷口两侧的山壁是暗红色的，阳光照在上面，能看到细微的热气升腾，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硫磺味。
“从这里进去，走大概三里地，会看到一条暗河，暗河上有座天然的石桥，过了桥，就是‘神的呼吸地’，那里的石头最热，也最危险。”扎西指着谷内，“我就在这等你们，太阳落山前要是没出来，我就回村里报信。”
林野和赵凯背着装备，走进谷中。谷里异常安静，只有脚步声和风吹过岩石的声音。走了约摸半小时，林野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右侧的山壁：“赵队，你看那里。”
山壁上有一道人工开凿的凹槽，凹槽里嵌着一块与周围岩石颜色不同的青石板，石板上刻着的，正是《山海经·大荒西经》里记载的“人面虎身”图案——神的脸是方形的，眼睛是两个圆形的刻痕，虎身的尾巴卷曲着，尾巴尖指向下方，像是在指引方向。
“这石板是新嵌进去的吧？”赵凯用手摸了摸石板边缘，“缝隙里的土还没干透，最多不超过一个月。”
林野蹲下身，仔细观察虎身的刻痕，发现尾巴尖的位置有一个细小的圆孔，她掏出脖子上的玉佩，试探着把玉佩的尖端对准圆孔——“咔哒”一声，玉佩竟然刚好嵌了进去。
紧接着，山壁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青石板缓缓向内凹陷，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洞口里传来一阵阴冷的风，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钟声。
“这……这是入口？”赵凯拿出强光手电，往洞里照去，光柱里能看到一条向下延伸的石阶，石阶上覆盖着薄薄的灰尘，灰尘上有几串新鲜的脚印，大小与人类的脚印相似，但脚趾的位置格外细长，不像是普通人的脚印。
林野走进洞口，手电的光扫过石阶两侧的墙壁，墙壁上刻着连贯的壁画。第一幅壁画是一群人抬着祭品，朝着一座高大的石门走去，石门上方刻着青鸟纹；第二幅壁画是石门打开，里面走出一个人面虎身的神，神的手里拿着一枚玄圭，递给为首的祭祀；第三幅壁画则是一片黑暗，只有几个模糊的人影朝着黑暗深处走去，旁边刻着几个篆字：“非祭者莫入，入者莫归”。
“这些壁画的风格，像是战国时期的。”林野抚摸着壁画，“但刻痕很新，和外面的青石板一样，是近期才刻上去的——有人在模仿古代的壁画，引导我们往里面走。”
“模仿？为什么要模仿？”赵凯的声音有些发颤，“难道是……失踪的队员刻的？”
林野摇摇头：“队员没有这么好的刻工，你看这线条，流畅得像是专业的工匠刻的。而且，你注意到没有，第三幅壁画里的人影，手里都拿着一样东西——就是我们找到的那本《山海经笺注》。”
两人沿着石阶往下走，走了约莫一百多级，石阶突然到头，眼前出现一个宽敞的石室。石室的中央有一个圆形的石台，石台上放着一个青铜鼎，鼎里插着三根香，香灰还是热的，显然刚有人点燃过。
石室的四周有四个洞口，每个洞口上方都刻着一个《山海经》里的神兽名称：青鸟、赤龙、玄龟、白虎。林野走到青鸟洞口前，发现洞口的地面上有几滴暗红色的液体，她用指尖蘸了一点，放在鼻尖闻了闻——是血，还带着淡淡的铁锈味。
“这是人的血。”林野的心跳加快，“而且是新鲜的，最多不超过十二个小时。”
就在这时，赵凯突然喊道：“林老师，你看这个！”他站在青铜鼎旁，手里拿着一张折叠的纸，纸上是打印出来的照片，照片里的人正是三天前失踪的三个队员，他们被绑在石室中央的石台上，嘴巴被布条堵住，眼神里满是恐惧，背景里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穿着黑色的斗篷，手里拿着一把青铜刀，刀上沾着血。
照片的背面写着一行字：“要想救他们，从青鸟洞走，记住，每走五十步，必须点燃一支香，香灭之前没到下一个节点，就会成为‘神的祭品’。”
林野拿起青铜鼎里的香，香杆上刻着细小的刻度，刚好五十步的距离。她看向青鸟洞口，洞口里一片漆黑，不知道通向哪里，但照片里的队员还活着，他们没有选择。
“我走前面，你跟在我后面，保持五十步的距离，记住，香灭之前一定要到我这里。”林野点燃一支香，香头的火光在黑暗中跳动，她深吸一口气，走进青鸟洞。
青鸟洞的通道很窄，只能容一个人通过，墙壁上时不时会出现青鸟的刻纹，刻纹的方向始终朝着前方。林野数着步数，“一、二、三……四十九、五十”，刚好在香燃到一半的时候，她走到了一个小石室，小石室的中央有一个石碗，碗里装着清水，水面上漂浮着一根青鸟羽毛。
“赵队，快过来！”林野喊道。赵凯立刻加快脚步，在香灭的前一秒冲进了小石室，两人都松了口气。
“这水……”赵凯指着石碗，“水里好像有东西。”
林野蹲下身，用手电照向水面，发现羽毛下面有一个细小的金属片，她用镊子把金属片夹出来，金属片上刻着的，是《山海经·西山经》里的一句话：“弱水出昆仑之东北隅，入于流沙。”
“弱水……”林野突然想起扎西说的暗河，“赵队，你还记得扎西说的暗河上的石桥吗？这句话应该是在提示我们，下一个节点和弱水有关。”
两人继续往前走，第二个节点是在一个布满暗河的石室，暗河上没有桥，只有几块露出水面的石头，每块石头上都刻着一个字，连起来正是“投物辄然”——《山海经》里描述炎火之山的句子。林野试着把一块石头扔进暗河，石头刚碰到水面，就传来“滋滋”的声响，水面泛起一层白雾，石头竟然被融化了。
“这水有腐蚀性！”赵凯惊呼。
林野拿出那枚青铜残片，残片上的青鸟纹刚好与石头上的刻字吻合，她把残片放在最中间的石头上，残片突然发光，水面上浮现出一座由光组成的桥，桥的另一端，正是第三个节点的入口。
“快，桥维持不了多久！”林野拉着赵凯，快步走过光桥。第三个节点的石室里，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面石墙，石墙上刻着一幅完整的昆仑天墓地图，地图的核心位置标注着“西王母之庭”，旁边有一个红色的叉号，叉号下面写着“伪神”两个字。
“伪神？”林野皱起眉头，“难道天墓里的不是西王母，而是别的东西？”
就在这时，石室的入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影走了进来，斗篷的兜帽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但他手里拿着的，正是照片里的那把青铜刀。
“你们来得比我预想的要快。”人影的声音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林小姐，你脖子上的玉佩，是你爷爷林慎之的吧？”
林野的心一紧：“你认识我爷爷？”
人影抬起头，兜帽滑落，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他的左眼是假的，装着一个青铜做的义眼，义眼上刻着的，正是青鸟纹。“我不仅认识你爷爷，还跟他一起去过天墓的核心——六十年前，我们是同一个考古队的。”
“六十年前？”林野震惊，“我爷爷失踪的时候是1957年，距今刚好六十年，你是说，你也是当年失踪的队员之一？”
“不是失踪，是被‘留下来’了。”男人苦笑一声，“天墓每六十年开一次，开的时候需要‘钥匙’和‘祭品’，钥匙就是你脖子上的玉佩和青铜残片，祭品就是……像你爷爷那样，愿意留在天墓里，守护‘伪神’的人。”
男人走到石墙前，指着“伪神”两个字：“你以为天墓是西王母的墓？错了，这里是一个封印，封印着‘伪神’——也就是《山海经》里说的‘混沌’，它以人的意识为食，六十年需要一次‘意识献祭’，才能维持封印。你爷爷当年为了阻止混沌破印，自愿成为了祭品，留在了这里。”
林野的手开始发抖，爷爷的手稿里，最后一页写着“昆仑非墓，乃囚笼，吾愿为锁，护天下安”，原来不是假话。她看着男人：“那失踪的队员呢？你把他们藏在哪了？”
“他们没有被藏起来，他们是‘候选人’。”男人的眼神变得复杂，“混沌的封印越来越弱，需要更强大的意识来加固，考古队的队员都是研究《山海经》的，对神话的信仰最坚定，是最好的祭品——但我不想再有人像你爷爷那样牺牲，所以我模仿壁画，引导你们来这里，就是想让你知道真相，用玉佩和青铜残片，彻底关闭天墓，再也不让它开启。”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半块玉佩，与林野脖子上的玉佩刚好吻合：“这是当年你爷爷给我的，说如果有一天，他的后人来了，就把这个交给你，让你做选择——是继续当‘锁’，还是彻底‘毁笼’。”
林野接过半块玉佩，两块玉佩合在一起，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石墙上的地图开始闪烁，“西王母之庭”的位置出现一个漩涡状的入口，里面传来阵阵低沉的嘶吼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
“混沌要破印了！”男人大喊，“快，把玉佩和青铜残片放进入口，就能关闭天墓！”
林野看着入口，又想起爷爷的手稿，想起失踪的队员，她知道，选择的时刻到了。她握紧手中的玉佩和残片，一步步朝着入口走去，身后的赵凯和男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她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入口的嘶吼声越来越大，周围的岩石开始震动，细小的石块不断从头顶落下。林野站在入口前，指尖的玉佩和残片发烫，像是在催促她做出选择。她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爷爷的笑容，闪过考古队队员的照片，闪过《山海经》里那些关于守护的记载——她知道，自己的选择，不仅关乎失踪的队员，更关乎整个昆仑墟，甚至整个世界的安危。
林野的指尖刚触到漩涡状的入口，两块吻合的玉佩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金光，金光中竟浮现出一道模糊的人影——那人穿着五十年代的考古服，头发花白，侧脸的轮廓与林野记忆中的爷爷林慎之一模一样。
“小野，别信他！”人影的声音带着电流般的杂音，却清晰地穿透了混沌的嘶吼，“他不是在帮你，是在帮混沌破印！”
“爷爷？”林野浑身一震，手中的玉佩猛地发烫，像是在印证人影的话。旁边的老陈（穿黑斗篷的男人）脸色瞬间变了，伸手就要去抢林野手中的玉佩：“别听他的！这是混沌制造的幻象，想骗你放弃！”
赵凯反应极快，一把抓住老陈的手腕，猎枪对准了他的胸口：“等等！你刚才说六十年前和林老师的爷爷一起考古，可林老师爷爷的档案里，当年的考古队只有五个人，牺牲了三个，失踪了一个——那个失踪的人，根本不姓陈，姓王！”
老陈的脸瞬间扭曲，左眼的青铜义眼开始闪烁红光：“你们查得倒清楚……可惜太晚了。”他猛地用力甩开赵凯，右手的青铜刀朝着林野的手腕劈去，显然是想强行夺走玉佩。
林野下意识地后退，手中的青铜残片不小心掉进了漩涡入口。残片刚接触到漩涡，入口的嘶吼声突然变调，原本漆黑的漩涡竟浮现出无数细碎的光点，每个光点里都映着一张脸——正是失踪的三个考古队员！
“他们还活着！”林野惊呼。光点中的队员们眼神空洞，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着，机械地朝着漩涡深处走去，而漩涡尽头，隐约能看到一棵巨大的树木轮廓，树干上缠绕着黑色的藤蔓，藤蔓上挂着一个个透明的“茧”，每个茧里都裹着一道微弱的人影。
“那是不死树！”老陈的声音带着疯狂，“《山海经·大荒西经》里说‘昆仑开明北有不死树’，混沌就是靠吸食不死树的能量和人的意识存活的！那些茧里的，都是六十年前的祭品——包括你爷爷！”
林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紧，她看着光点中队员们逐渐模糊的身影，又看了看老陈发红的义眼，突然想起爷爷手稿里的一句话：“混沌善伪，常化人形，其眼为隙，可窥人心。”她猛地指向老陈的义眼：“你的义眼，是混沌的‘眼隙’！你早就被混沌控制了，六十年前你根本不是被留下，是主动投靠了混沌！”
老陈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左手猛地扯下左眼的义眼，露出一个黑洞洞的眼眶，眼眶里竟蠕动着几条黑色的藤蔓：“既然被你看穿了，那也不用装了。当年你爷爷想毁掉不死树，阻止混沌觉醒，我怎么可能让他得逞？他的意识现在还被困在不死树的最深处，成为混沌最‘美味’的养料呢！”
话音刚落，整个石室开始剧烈摇晃，漩涡入口的面积扩大了一倍，黑色的藤蔓从入口处蔓延出来，朝着林野和赵凯缠去。赵凯立刻开枪，子弹击中藤蔓，藤蔓却只是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蠕动着袭来。
“玉佩！用玉佩的金光！”林野大喊，将两块合在一起的玉佩举过头顶。金光再次爆发，藤蔓遇到金光就像遇到烈火般蜷缩起来，入口处的漩涡也暂时稳定下来。
“想阻止我？没那么容易！”老陈的身体开始发生异变，黑色的藤蔓从他的皮肤里钻出来，缠绕着他的四肢，他的脸逐渐扭曲成兽形，嘴巴里长出尖锐的獠牙——这正是《山海经》里记载的“混沌”的形态，“你们以为混沌是一团雾气？错了，它能寄生在人的身体里，慢慢吞噬宿主的意识，最后取而代之！”
林野看着变成怪物的老陈，突然想起《山海经笺注》里夹着的一张便签，上面是爷爷的字迹：“混沌之弱，在‘心’不在‘形’，其食意识，亦畏‘真信’——信之坚，可破其伪。”她立刻回头对赵凯说：“赵队，还记得我们在青鸟洞看到的壁画吗？那些祭祀手里的玄圭，其实是‘信仰的载体’！我们要唤醒队员们的‘真信’，才能对抗混沌！”
赵凯点点头，从背包里掏出之前在石室里发现的青铜鼎，鼎里还剩下几根未点燃的香：“怎么唤醒？”
“用《山海经》！”林野快速翻开《山海经笺注》，找到记载“开明兽”的那一页，“昆仑虚有开明兽，虎身九尾，人面，司天之九部及帝之囿时——队员们都是研究《山海经》的，他们对开明兽的信仰最坚定，我们念出这段记载，再用玉佩的金光引导，说不定能唤醒他们！”
林野举起玉佩，赵凯点燃香，两人同时开口，清晰地念出《山海经·西山经》里关于开明兽的记载：“昆仑南渊深三百仞。开明兽身大类虎而九首，皆人面，东向立昆仑上。”
话音刚落，玉佩的金光中突然浮现出一只巨大的兽影——虎身九尾，人面威严，正是开明兽的虚影！虚影朝着漩涡入口咆哮一声，光点中的队员们眼神突然有了焦点，纷纷停下脚步，开始朝着入口外挣扎。
“不——！”变成混沌形态的老陈怒吼着，挥舞着藤蔓朝着开明兽虚影扑去。虚影一口咬住藤蔓，猛地一扯，老陈的身体被拉得变形，黑色的汁液从他的伤口里流出，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趁现在！”林野抓住机会，朝着漩涡入口跑去，“赵队，帮我挡住他，我去救队员！”
赵凯立刻举枪，朝着老陈的腿部开枪，子弹穿透藤蔓，老陈惨叫一声，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林野趁机跳进漩涡入口，进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空间——这里到处都是漂浮的光点，每个光点里都映着不同的记忆片段，有队员们考古时的场景，有六十年前爷爷和老陈的争执，还有混沌吞噬意识时的恐怖画面。
“林老师！”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林野转头，看到失踪的队长李教授正被困在一个透明的茧里，茧外缠绕着黑色的藤蔓，“别靠近不死树！混沌的核心就在树里，靠近会被它吞噬意识！”
林野朝着李教授的方向跑去，刚走几步，脚下突然出现一片黑色的沼泽，沼泽里伸出无数只手，试图将她拉下去——这正是《山海经》里记载的“昆仑之虚，下有弱水之渊，深不见底，投物辄沉”。她立刻将玉佩贴在沼泽表面，金光再次亮起，沼泽瞬间冻结，变成了一片坚硬的冰面。
跑过冰面，林野终于看到了不死树——树干粗壮，枝叶繁茂，叶子是黑色的，每片叶子上都映着一张痛苦的脸，树干的最顶端，缠绕着一个最大的茧，茧里隐约能看到一个穿着五十年代考古服的人影，正是爷爷林慎之！
“爷爷！”林野大喊着跑过去，却被一道黑色的屏障挡住。屏障上浮现出老陈的声音：“想救他？先看看你能不能通过‘三问之试’吧！这是混沌的意识考验，答错一题，你就会成为不死树的新养料！”
屏障上浮现出第一行字：“《山海经》中，昆仑虚的守护神是谁？”
林野毫不犹豫地回答：“开明兽！《西山经》记载‘开明兽身大类虎而九首，皆人面，东向立昆仑上’，它司天之九部，守护昆仑虚的秩序！”
第一题答对，屏障出现一道裂缝。第二行字浮现：“弱水出昆仑之哪一隅？”
“东北隅！”林野想起之前在暗河石室看到的金属片，“《大荒西经》言‘弱水出昆仑之东北隅，入于流沙’，之前我们遇到的暗河，就是弱水的支流！”
第二题答对，裂缝扩大。第三行字浮现，也是最难的一题：“混沌的‘真形’是什么？”
林野愣住了，《山海经》里对混沌的记载是“状如犬，四足，似罴而无爪，有目而不见，有耳而不闻”，但老陈之前的形态根本不是这样。她突然想起爷爷手稿里的一句话：“混沌无定形，以‘欲’为形，以‘贪’为食——其真形，是人心底的欲望。”
“混沌的真形，是人心底的欲望！”林野大声回答，“它没有固定的形态，会根据宿主的欲望变化，你当年投靠它，是因为你贪求永生，所以它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答对了！”屏障轰然破碎，老陈的身影再次出现，这次他的形态更加扭曲，藤蔓上还长着无数只眼睛，“但就算你通过了考验，也救不了他们！不死树的根已经扎进了他们的意识深处，只要我毁掉不死树，他们的意识也会跟着消散！”
老陈举起藤蔓，朝着不死树的树干劈去。林野立刻扑过去，用身体挡住树干，玉佩的金光覆盖住整个树干。就在这时，树干上的叶子突然开始变色，黑色的叶子逐渐变成绿色，缠绕在茧上的藤蔓也开始枯萎——这正是爷爷手稿里写的“混沌畏‘真信’，信之坚，可化其恶”，林野对《山海经》的信仰，对爷爷和队员的执念，竟然净化了不死树的黑暗能量！
“不——！”老陈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身体开始逐渐透明，“我不甘心！我守了六十年，竟然毁在你的手里！”
老陈的身体最终化为一缕黑烟，消散在空间里。不死树的藤蔓彻底枯萎，透明的茧纷纷破裂，队员们和爷爷的意识体从茧里走出来，朝着林野走来。爷爷的意识体走到林野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笑容慈祥：“小野，你做得很好，爷爷没看错你。”
“爷爷，我能带你出去吗？”林野的眼泪掉了下来。
爷爷摇摇头，身影开始变得透明：“我的意识已经和不死树绑定了六十年，现在不死树被净化，我的意识也该消散了。记住，昆仑天墓不是囚笼，是‘警钟’，它提醒着世人，混沌永远存在于人心的欲望里，只有坚守‘真信’，才能永远战胜它。”
爷爷的身影彻底消散，不死树开始发光，整个空间也开始震动。李教授走过来，拍了拍林野的肩膀：“林老师，我们该走了，这里快要崩塌了！”
林野最后看了一眼不死树，将两块玉佩和青铜残片收好，跟着队员们朝着漩涡入口跑去。赵凯已经在入口处等着他们，看到所有人都平安出来，他松了口气：“太好了，你们都没事！”
就在这时，整个石室突然开始剧烈坍塌，头顶的岩石不断落下。“快出去！”赵凯带头朝着出口跑去，队员们紧随其后。林野跑在最后，突然注意到之前放青铜鼎的石台下面，有一块松动的石板，石板下露出一个小小的盒子。
她弯腰捡起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半块青铜残片，残片上刻着的不是青鸟纹，而是赤龙纹——与之前的青鸟残片刚好能拼成一个完整的圆形，圆形中央刻着一个“帝”字。
“林老师，快走！”赵凯的声音传来，石室的出口已经开始关闭。林野将盒子放进背包，跟着赵凯跑出石室，身后的入口瞬间被岩石堵住，仿佛从未存在过。
回到炎火谷口，扎西看到所有人都平安回来，激动得热泪盈眶：“太好了！你们没事！我还以为你们会被‘神’留下来呢！”
林野拿出背包里的青铜残片，两块残片拼在一起，发出微弱的红光。她看着残片上的“帝”字，突然想起《山海经·大荒西经》里的一句话：“昆仑之虚，方八百里，高万仞。有青鸟栖于东，赤龙盘于西，帝之下都，在昆仑之虚。”
“帝之下都……”林野喃喃自语，残片的红光突然指向昆仑山脉的主峰方向，那里的天空开始出现异常的云彩，像是一条赤龙在云层中盘旋。
赵凯注意到林野的目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林老师，怎么了？”
林野握紧手中的青铜残片，眼神变得坚定：“我们之前找到的，只是天墓的‘外庭’，真正的‘帝之下都’，在昆仑主峰的下面。这块残片，是通往那里的钥匙。”
队员们面面相觑，李教授开口问道：“林老师，你的意思是，我们还要继续深入？”
林野点点头，将残片举起来，红光在阳光下格外刺眼：“混沌虽然被暂时净化，但‘帝之下都’里，可能还藏着更多关于昆仑的秘密，还有爷爷当年没完成的事——我们必须去看看，才能彻底解开昆仑天墓的谜团。”
扎西听到“帝之下都”，脸色再次变得严肃：“老人们说，‘帝之下都’是天帝在人间的都城，里面藏着‘不死药’，但也有‘守门神’，比‘山鬼’还要厉害。”
林野看着昆仑主峰的方向，脖子上的玉佩再次传来轻微的震动，像是在呼应残片的红光。她知道，新的旅程又要开始了，而这次的目的地，比之前的天墓更加危险，也藏着更多等待被揭开的真相——比如“不死药”的传说是否属实，“帝之下都”的守门神到底是什么，还有爷爷当年留下的手稿里，最后那句“帝之秘，在‘心’不在‘物’”到底是什么意思。
赵凯拍了拍林野的肩膀：“林老师，不管你决定去哪里，我们都跟你一起去。”
林野看着身边的队员们，又看了看手中的青铜残片，深吸一口气：“那我们先回营地休整，明天一早，出发去昆仑主峰。”
夕阳西下，昆仑山脉被染成金色，主峰的顶端隐没在云层中，像是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林野将青铜残片放进盒子里，小心翼翼地收进背包，她知道，这只是昆仑天墓谜团的冰山一角，接下来的旅程，会比之前更加艰难，也更加充满未知——但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前方有什么危险，她都要找到最终的真相，完成爷爷未竟的心愿。
营地的篝火在昆仑山口的寒风中摇曳，火星随着风势窜向夜空，像散落在黑暗里的碎星。林野蹲在篝火旁，手里摊开爷爷的手稿，泛黄的纸页上，一行新的字迹突然浮现——是用朱砂写的，像是刚落笔不久：“帝之下都有三关，赤龙衔烛，玄龟负书，白虎守印，非信者莫入。”
“这……这是怎么回事？”赵凯凑过来，看着手稿上凭空出现的字，眼睛瞪得溜圆，“我刚才还看了这页，明明没有这些字！”
扎西端着一碗热奶茶走过来，看到手稿上的朱砂字，脸色骤变，手里的奶茶碗险些脱手：“这是‘神示’！老人们说，只有‘有缘人’靠近帝之下都时，古老的文字才会显形，指引方向，也警示危险。”
林野指尖抚过朱砂字，触感粗糙，不像是伪造的。她想起白天拼合的青铜残片——青鸟纹与赤龙纹拼成的圆形，中央的“帝”字此刻在火光下泛着微光，似乎与手稿上的字迹产生了共鸣。“赤龙、玄龟、白虎，应该就是通往帝之下都的三关，对应《山海经》里的三大神兽。”她抬头看向昆仑主峰的方向，夜色中的主峰像一道黑色的剪影，顶端的云层里隐约有红光闪烁，“第一关，应该就是赤龙关。”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考古队就收拾好装备出发了。扎西带着众人走了一条隐蔽的山道，山道两旁的岩石上刻着模糊的龙纹，随着深入，龙纹越来越清晰，最后竟变成了立体的浮雕——赤龙缠绕着岩石，龙首朝向山道尽头的山谷，谷口的巨石上刻着四个篆字：“赤龙衔烛”。
“《山海经·大荒北经》里说，‘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神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是烛九阴，是谓烛龙。’”李教授推了推眼镜，指着谷口的赤龙浮雕，“这里的‘赤龙衔烛’，应该就是指烛龙，它的眼睛能照亮黑暗，也能带来光明——这山谷里肯定一片漆黑，需要找到‘烛’才能通过。”
林野走到巨石前，青铜残片突然从口袋里滑出来，自动贴在巨石的龙首上。残片上的赤龙纹与浮雕的龙首完美重合，龙首的眼睛突然亮起，射出两道红光，照亮了山谷内部——谷里果然漆黑一片，地面上铺满了暗红色的碎石，像是凝固的血迹，山谷两侧的岩壁上，每隔五十步就有一个凹槽，凹槽里空荡荡的，像是少了什么东西。
“凹槽里应该放着‘烛’。”林野盯着凹槽，突然想起爷爷手稿里的另一句话：“烛非烛，乃龙鳞所化，遇玉佩之光则燃。”她摘下脖子上的玉佩，将玉佩的光芒对准最近的凹槽，凹槽里果然浮现出一片赤红色的鳞片，鳞片接触到玉佩的金光后，瞬间燃起温暖的火焰，照亮了周围的区域。
“原来如此！”赵凯兴奋地接过玉佩，“我们分头行动，用玉佩点燃所有的龙鳞烛，应该就能打开通往第二关的路！”
众人分成三组，沿着山谷两侧的凹槽点燃龙鳞烛。火焰次第亮起，像一条红色的光带，将漆黑的山谷照得如同白昼。当最后一根龙鳞烛被点燃时，谷底的地面突然震动，暗红色的碎石裂开一道缝隙，缝隙中升起一座石桥，石桥的另一端，是一个被玄冰覆盖的水潭，潭面上漂浮着巨大的龟甲，正是第二关——玄龟关。
“玄龟负书！”李教授指着龟甲，声音激动，“《山海经·中山经》记载，‘玄龟者，背有洛书，载天地之理，非智者不能解。’这龟甲上肯定刻着洛书图案，需要按图案走才能到达潭对岸，否则会掉进潭里——这潭水看起来不对劲，说不定有剧毒。”
林野蹲在潭边，用树枝试探着触碰水面，树枝刚接触到水，就瞬间变黑，冒着黑烟。“确实有毒。”她抬头看向龟甲，龟甲上的洛书图案由黑白点组成，共九宫，黑点为阴，白点为阳，排列得毫无规律。“洛书的规律是‘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五居中央’。”她指着龟甲，“我们需要按这个顺序，踩着对应的黑白点走，不能错一步。”
赵凯自告奋勇第一个走：“我来探路，你们跟着我走的顺序来。”他小心翼翼地踩在中央的白点上（五），然后是上方的黑点（九），接着是下方的白点（一）——每走一步，龟甲上的对应点就会亮起，确认正确。
就在众人即将走完龟甲时，扎西突然脚下一滑，踩错了点，潭水里瞬间升起一道黑色的水柱，朝着扎西射来。林野眼疾手快，一把将扎西拉回来，同时将青铜残片扔向水柱，残片的红光击中水柱，水柱瞬间冻结成冰。“小心！错一步就会触发机关！”她提醒道。
众人不敢再大意，跟着赵凯的脚步，终于安全到达潭对岸。潭对岸的岩壁上有一个洞口，洞口里散落着几块考古队的装备——是之前失踪的队员留下的，其中一块破碎的笔记本上，写着一行模糊的字：“玄龟潭下有通道，通往……”后面的字迹被水浸湿，看不清了。
“他们应该从潭底的通道走了。”林野蹲在洞口，用手电筒往里照，洞壁上有新鲜的抓痕，像是有人爬过的痕迹，“我们也从这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