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秋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丝毫不留情面直接出手。
蓝光流淌之间，一个又一个禁军统领纷纷倒下。
而这一幕，落在李蒙眼底，却令人大为震撼。
刚开始，他只当对方是与自己一样的养魂境修士，可现在看来，对方不止比自己强，更是连手段都远胜于自己。
这种杀人于无形之中的武技或者术法，只怕是那些大势力才独有的秘传，寻常修士根本无缘得见。
“姑娘，手下留情！”
见此情景，他顿时醒悟过来，连连出声劝阻，身形疾掠向前，试图拦下这场杀戮。
然而，李蒙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也低估了水清秋的决绝。
身形还未靠近，胸口便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青石阶上。
鲜血自嘴角溢出，李蒙挣扎着想要起身，但浑身的剧痛告诉他，自己已无力再战。
“姑娘，请住手，他们也只是被逼无奈。”
可纵使他万般请求，那抹身影依旧冷漠，蓝光不断闪烁，收割着一条条性命。
惨叫声接连不断，只是短短的片刻，已经有大半的禁军统领被蓝光绞杀，地上血泊蔓延，几十具失去生命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古怪的是，他们的脸上没有惶恐与挣扎，反而凝固着一种诡异的平静，仿佛得到了解脱。
终于，就在水清秋即将将这些禁军统领屠戮殆尽之时，甘长林居然站了出来。
他嘶哑着喉咙颤声呼唤道：
“姑娘，姑娘，请住手，这些人曾是睢阳城的卫士，如今也是迫不得已，才行此下策，还请姑娘看在他的面子上，算了吧。”
水清秋动作微滞，蓝光化作的寒芒眼瞅着即将刺入一位统领的咽喉，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偏转三寸，剑气没入其肩胛，轰然炸裂。
那人惨叫一声，接连踉跄后退，可眼中却无半分怨恨，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捂着肩头，随即默默起身，与其他人一同退到了李蒙的身旁，他们很清楚，此刻自己生死，皆在对方的一念之间。
眼见女子停手，甘长林连忙挤出笑意，正要开口，却与对方饱含寒霜的目光相对，一瞬间，所有的话都吞到了肚子里。
“给我一个理由。”
就在他额间开始冒冷汗的时候，水清秋的声音忽然冰冷如霜。
“你若说不出让我信服的理由，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甘长林喉头滚动，强压着心中的颤抖开口。
“姑娘，睢阳城当年也是深受洛老弟的帮助，而他们是睢阳城中仅有的强者，一旦被灭，那整个睢阳城，便会落入背后的势力之手。
他的性子，想必你应该很清楚，这样的局面，并不是乐意见到的。”
话落，他悄悄地咽了咽口唾沫，眼中却闪烁着执拗的光芒。
陆行则虽然因为这些人而死去，可终究造成这种局面的，并不是他们。
无论是自己，还是李蒙，其实都没有错。
自己是为了洛老弟，而他们也为了睢阳城的存续，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水清秋听完了这些话，也如甘长林所料的那般，出现了迟疑，但也很快便恢复如常。
她冷冷地扫过甘长林，哪怕眸子里寒光，也没有动手，而是丢出一个小瓶，便消失在了此处。
小瓶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入了甘长林的手中。
“这是？”
瞧着手中的朴素小瓶，他一时间有些错愕。
就在此时，李蒙拖着伤重的身体缓缓走到甘长林身侧，目光落在那小瓶上，声音沙哑却坚定。
“打开看看。”
甘长林点了点头，颤抖着双手打开瓶塞，顿时一股极具浓郁灵力的药香扑鼻而来，环绕着整片竹林。
探眼瞧去，瓶底静静地躺着一颗白色的药丸，表面流转着白色的光晕，似蕴含生生不息之意。
作为修士，李蒙的见识自然比起常人要广博许多，他一眼便认出此药非同寻常。
思索片刻后，才想起睢阳皇宫内院，曾记载过的一种丹药，顿时惊呼出声。
“九转蕴灵丹？”
听到这话，甘长林脸上的疑惑更深了。
李蒙摇了摇头，言语中带着几分不确定。
“此丹我也只是听说过，有令人起死回生之效，几年前就有前辈推测，洛千尘当初好几次能在生死边缘活过来，便是因为此丹。”
甘长林瞳孔骤然收缩，想也没想地就拿起瓶子，来到了陆行则尸体旁。
拨开瓶塞，将药丸放入掌中，却也在此时，他警惕地环顾四周，见到李蒙等人没有争抢的意思，这才迅速地将其塞入陆行则口中。
药丸入喉，陆行则的躯体猛然一震，一股充斥着生命气息的灵气，自四面八方喷涌而来，迅速汇聚于其体表之外。
仅仅片刻，那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庞便泛起一丝血色，胸膛开始起伏，有了呼吸。
不远处的李蒙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终究是低头轻轻一叹。
陆行则是甘长林的兄弟，那这些战死的统领又何尝不是他的兄弟呢？
作为修士，哪怕是现在，他也有办法撬开陆行则的嘴，夺走丹药。
可最后女子临走之时的眼神，仿佛寒芒透底，直插入心神，令他不敢轻举妄动。
更何况，这一粒九转蕴灵丹，面对这么多人，又该如何抉择呢？
他缓缓闭上眼，神色纠结，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药香渐散，竹林恢复寂静，唯有陆行则微弱的呼吸声响起，证明着他已经从死亡边缘被拉回了人间。
对此，统领中有人自然心生不满，走近了几步，来到李蒙身边试探性地问道。
“将军，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继续前进吗？”
“不了，撤回去吧。”
本以为将军会继续坚持到底，却没想到，居然就这么随意地下了撤退命令，顿时不光是他，就连其他人也纷纷露出错愕神情，面面相觑。
“将军，我们死了这么多兄弟，难道此事就这么算了吗？”
“那你想怎样？”
李蒙头也不回地问道。
开口的统领扫过甘长林两人，冷哼了一声。
“若是那人真的就这么死了，此事倒是可以如将军所说到此为止，可如今这样子，我们真的接受不了。
损失了那么多兄弟，到头来什么也没有做到，将军！”
随着最后两个字脱口而出，那名壮汉猛然跪在李蒙身旁。
“我们不甘心。”
言语中的激愤，化作“不甘心”三个字，在这些活下来的人心头，点燃了一把熊熊烈火。
他们齐刷刷地看向李蒙，神情灼热而悲愤，仿佛有着无数的委屈要诉说。
然而，李蒙只是调整了一下姿势，面朝众人，目光如渊。
“这一战，已经结束了，无论是谁，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再打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将军，下令吧，只要你点头，哪怕是死，我也要将这人给剁成肉馅，否则我等兄弟的血就白流了！”
平静的目光中泛起了一丝痛色，却依旧没有动摇分毫。
李蒙在所有将士失望的眼神中摇了摇头。
“此战为的是什么，你们都清楚，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我们能插手的，尽早退去，免遭涂炭才是重中之重。”
“将军！”
“无须多言，我意已决，那些死去的兄弟家属，我李家绝不会亏待，
但打从现在开始，若是谁不遵令，私自招惹祸端，那便与我李家毫无关系。”
说着，他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眼神冷峻如霜，无人再敢言语，更有少数几人，在接触到这视线之后，低下了头。
对此，李蒙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望向睢阳的方向，一时无言。
今日这么几十号人，他虽然都认识，甚至很熟，但他同样也知道，其中有不少人，早已经投效了世家。
毕竟皇室逐渐沦为傀儡，大夏名存实亡，而这样的朝廷，也不值得再效忠，倒不如另投别家。
比如声势浩大的隐世家族，就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今日，他们之所以会跟着前来，也不过是世家对自己的试探之举罢了。
当初一个个意气风发，愿与山匪，歹人乃至修行者战斗到底的人，如今却在高压下，终于低头。
想到这里，李蒙不免一阵唏嘘。
可若是换作他，他也不确定自己会怎么选择。
毕竟，那些世家降临睢阳时的那一幕，至今仍然刻画在无数人心中，说是神仙降临也不为过。
那般的威势，绝非人力可抗衡。
尽管有万般不甘，但禁军们，还是选择听从命令，他们收拾好战场，带着遇难者的遗体，向着睢阳城的方向默默撤离。
而这些人，自始至终未曾搭理过甘长林，哪怕其中有几个，与其熟识。
就在这边冲突停止之时，睢阳城北方，有两道身影，踏剑而行。
她们皆是一身练功服，脸上戴上了面纱，让人看不清样貌，只是时不时地低声呢喃，在空中留下痕迹。
“姐姐，你说洛郎会没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