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狗屎盆子？＂发小问我。
＂狗食盆子啊大哥，粮食的食——企业里都是讲究人，起码给你个狗食盆子，出去社会上才全是狗屎盆子，恨不得让你吃屎...＂
＂那倒是，企业里的人最起码有规矩，我在企业待了这么多年也算是深有感悟——不论是私底下有多恨你多看不起你起码表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的...＂
＂嗯，的确客气，背后做龌龊事呗，像咱们这种当面就要给人放血的毕竟少见...＂
＂你吃得这么好住得这么好，我怎么感觉你不开心呢？＂
＂没啥好开心的吧，就吃好点住好点就能让我开心，那我这辈子倒容易了...我总有种感觉，就是我好像到头了...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感觉，就是...怎么说呢，不论我咋扑腾，我也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现在跟着老侯做生意已经是我的人生极限——七千万的合同，我的天，以前想都不敢想会跟自己有关系，现在也做过了，我不能做得更好了...＂
＂确实，我也感觉我到头了，让我溜沟子往上爬我也不愿意，别人想把我拉下去还挺难，我对自己的生活挺满意的，没动力了...＂
＂幸福使人躺平啊...我特娘的不满意又没办法，还不是得做下去...＂
＂你又拉饥荒了？不是，卖了那俩套房子还不够你还饥荒？＂
＂差一半，那时候还剩二百万饥荒，前几天又借二百万，现在饥荒成四百万了...＂
＂这么多饥荒，你还燕窝鱼翅总统套房？大哥，住个七天如家，吃个焦圈卤煮得了...＂
＂这是你老婆孩子的待遇，我跟她们见面少，好好安排一次也是应该的，你来的话就是网吧桥洞，吞糠咽菜——其实这些都是小钱，我如果连这个都挣不到，我在北京待着还有个屁意思，早就跑了好吧...＂
＂可以的...看来你是想开了...工作咱就不说了，在哪都是那个吊样，没啥好说的，你在北京...有否找女朋友？＂
＂没有，不算有，倒是没少上嫖...你上吗？我给你安排安排...＂
＂以后有机会吧...你这个排场，不缺女人吧？随便找一个结婚啊大哥！工作没意思的话，要不试试结婚呢...＂
＂你掏良心说话，结果有意思？＂
＂没有！但是孩子有意思...＂
＂照啊！看看吧，实在不行找个代孕得了，便宜又好用...＂
＂你自己就是坨屎，然后还要一个人再培养一坨，那一个人养大的孩子和俩个人养大能一样吗？你快别结别生，靠上嫖维生得了，好人做不了的话，也千万别做个祸害...＂
＂我也是这么想的...＂其实我也挺犹豫要不要说说我在女人方面遇到的这堵墙，也就是龙猫，就像我感觉我在工作方面已经到头一样，女人方面龙猫就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女人了，她就是我的天花板——但是算了，工作方面认怂，认识到自己的极限是相对容易的，但是女人方面，哪有一个男人在这方面轻易认怂的对不对...何况，工作的话，以后不工作也可以，女人可不行，只要我还有这个功能就一定会和各种女人来往，而且这玩意的极限你很难定义，也解释不清，万一将来又骚歪歪去勾搭别人，比这一次还上心，那岂不是啪啪打脸，所以算啦——
＂质量不够，数量来凑——实在没法结婚生孩子，那我把各式各样的女人都过一遍，也算不枉此生...说起来，你遇到过那种女人没有，就是你跟她玩的时候满屋子都是香味，楼道里都闻得见...＂
＂怕是喷了香水吧...＂
＂老子不知道喷了香水是什么样子吗？不是的，她是那种...＂
后面我们就开始跑黄腔，少儿不宜了。事实上，其实一个男人活到一定岁数以后坐一起还真没啥好聊的，回忆过去，打架，女人，然后聊一聊时政，这玩意也不能写出来，无外乎也就这点东西——我和发小都是那种缺乏爱好的人，过得比较极简，讲真，除了喝二两打打台球我们到一直就没啥娱乐项目——年轻的时候会一起找女人，长大以后特别是他结婚以后这种事就再不会有了，都是各玩各的——所以一旦把心态和状态说清楚了，无非又开始聊女人，这方面当然还是我要壮丽得多，他一个已婚男人还是企业领导，玩蛋去吧...
唉，我就不能见发小建国他们的老婆孩子，从小一起长大，活到现在大家产生了这么大的分别，我看着不能说不羡慕，但是自己已经错过了那个窗口期，只能，用发小的话说‘靠上嫖度日’了——也行吧，各有各的活法，只要能找到一些欢乐就行。
我这个人做事风格其实有点奇怪的，当初和施老板他们谈保证金的时候张嘴就是一千万，因为我其实也想看看这帮人到底有没有能力——毕竟产业和资本是俩码事，施老板是有那个大酒店，万一他没钱呢？找个壳子装大象的人多了去了，所以当初就是那么谈下来的。等钱真的到了账，我自己心痒痒了一通但还是忍住了，主要是我感觉这点钱对我的生活也没啥质的提升，我还能拿了跑路不成？跑去哪里这点钱也不够花，而且我也不可能离开现在的圈子，脱离别人给我的赋能，所以我纯纯是要多了——而且我发现个问题，就是但凡你的钱放在那里就有一堆人帮你操心，我自己倒是问题不大，小崔张姐也问题不大，那如果将来有一天老侯要用这个钱过一下桥垫一下资什么的，我能不能怼回去？我想了半天觉得困难，所以后面实际上是我主动提出来，让施老板把他的钱拿回去，别在我这里放着了——当初我吹牛说一次发运怎么也得放这么多钱，实际操作的时候三二百万一次够够的了，而且很多时候票据也跟不上，要么就是没货，要么就是没票，中间是有很多操作空间，但是没钱的时候其实很少——一次发运五百万足足的，这已经把开票的钱、打点的钱，甚至里里外外干活人的小费都给足了——
＂你说怎么做，都听你的...＂施老板倒是没说什么，当然，我也没跟他说有钱太多的考虑，只是说政策上有变化，发运的时候可能没有以前那么方便了，所以用不着那么多保证金——但是我注意到他脸上有一种淡淡的笑容，就类似那种...怎么说呢，类似我小的时候看到同学第一次吃荔枝连皮往嘴里扔时那种表情...
这狗东西觉得我没见过世面...我当时心想。
可是不得不说人家的看法是对的，但是说实话我也是不想成天惦记这玩意，够用就行了放那么多在眼皮子底下属实心烦。但是我说句实在的，老侯自始至终没有问过这笔钱一句，他那个时候天然气生意做到飞起，赚钱赚得放都没地方放，怎么可能操心我这三瓜俩枣，是我想多了。
所以很多时候人的话是有很大水分的，我出去可以特别诚恳地跟人说我做的是个把亿的生意，其实合同都是有执行周期，发运的时候每次多了三五百少了三五十都有，而且每车也就固定那二十吨，都是一车车发运的——流水固然非常大，事实上轮到我手里没几个钱。如果一次性把合同发完，我一次性拿到利润，说实话也还有点意思，问题是就这么零敲碎打的，以我花钱的手脚根本也存不住什么钱——当你欠几百万的时候，挣个三二十万你就一定不会去打饥荒，而是想找找机会做一笔大的一次性处理，还还利息得了——反正我就是这样的，利息不论是用银行的钱还是金融机构的钱，摊到每个月是没多少——特别是，那个时候是那样，所有的银行和金融机构都有规定，如果你要提前还款还得支付他违约金...啧啧啧，我现在想着都向往，你看，起码这说明了过去的金融市场还是有诚信的，他不怕你不还，就怕你提前还不给他吃利息，这才过去了几年，现在...不提也罢...
其实，我感觉自己就是个利息生物，就像那时候为了和杨燕子结婚贷款买了一套房子每个月还房贷的时候总会觉得不舒服一样，总感觉被人耍了的感觉——只要没法一次性挣够还贷款的钱，那个房子就是我永远的负担，而我永远就是那个房子的奴隶。二十来岁的时候打工，如果我感觉到自己是老板的奴隶，我就揍他一顿掉头就跑，特娘的你爹不干了，其实这个状况到现在也没啥本质上的分别，只不过我变成了资本的奴隶，我想打别人一顿掉头就跑也找不到那个负责人——可能，我比一般人稍微强一点的地方就是我很早就认识到了这一点，从借钱买房进化到了借钱乱花——我还真没觉得我做的生意是什么挣钱的生意，无非还是高买低卖，这是在生意里怎么说都不能算挣钱的，我还是赚了一个辛苦钱，而我们这个年代赚这种钱永远没出息...
的确，就像我和发小说的那样，我到头了...他在北京待了七天，我一天都没陪他出去玩，只是晚上回来一起喝个酒，因为我已经到头了，不想再看那些没到头的人表现出来的小确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