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辘辘北行。
姚飞雪靠在夫君肩头,忽然\"咦\"了一声——苏辰安正用匕首雕琢着什么。
\"给小家伙的见面礼。\"他笑着展示手中的小木船,船底刻着\"沧澜\"二字。
夜间投宿时,驿丞送来厚厚一叠书信。
苏辰安就着油灯翻阅,嘴角不自觉扬起:
苏宝成在青州推广新式织机,准备回京述职;
张明轩主持的运河工程已通航;
就连没有留在京城的苏辰远,都在北疆建起了羊毛工坊。
\"夫君看这个。\"
姚飞雪递过封信,眼里的笑意盛满了满天星河。
这封信是自己大舅哥写过来的,这些年来,因为自己的原因。
自家夫人也是好久未曾见过父母家人,可想而知,想要见到对方的心有多迫切。
也怪自己,不能带着对方回京,不过以后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自己还有爹娘陪在身边,自家夫人,却只能留在他的身边变得越来越坚韧。
哪怕自家夫人从来不说,他也是心中有愧。
所以去年只好书信一封,给到自家大舅哥和老丈人。
麻烦对方来走一趟,毕竟他是真走不开。
却不想对方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所以在自家夫人,从纺织厂回来的时候, 苏辰安给对方端了一碗饺子。
姚飞雪咬下第一口饺子时,翡翠般的韭菜末还沾在唇边。
忽然她浑身一颤,象牙筷\"啪嗒\"落在青瓷碟上,溅起几点香醋。
\"这馅...\"她睫毛轻颤,盯着半透明的饺皮里若隐若现的虾仁,
\"是娘亲调的八宝馅!\"
话音未落,眼泪已扑簌簌滚进醋碟,在琥珀色的液体里荡出细小涟漪。
苏辰安本意是想给自家夫人一个惊喜,却不想还真是好心办坏事了。
应该早点跟自家媳妇说的,瞧瞧,他又惹把人伤心了。
屏风后传来压抑的抽泣声——那绣着岁寒三友的绢屏突然被撞开。
秦氏跌跌撞撞扑出来,发间金镶玉的步摇缠上了女儿衣襟。
\"我的儿啊...\"
秦氏捧起姚飞雪晒成蜜色的脸,指尖抚过她眉梢——母女俩的泪水混在一处,将胭脂冲淡成浅浅的粉痕。
姚尚书从廊柱后转出时,官靴踩碎了檐下冰凌。
这位素来以铁面着称的户部尚书,此刻竟抱着个滑稽的包袱
里头露出虎头鞋的绒耳、长命锁的红绳,还有半截绣歪了的\"福\"字香囊。
\"爹!\"姚飞雪要跪下行礼,却被父亲一把扶住。
姚明镜趁机往妹妹手里塞了个油纸包,里头躺着十二只栩栩如生的面人:
从垂髫女童到及笄少女,正是姚飞雪每年生辰时父亲必送的礼物。
今年这最后一只,赫然是着官服的妇人形象。
\"你娘捏了三个月。\"
姚尚书声音发闷,\"非说沧澜潮湿,面人容易坏...\"
话未说完,小老头突然转身\"欣赏\"起墙上的水利图,肩膀可疑地耸动。
厨房里,刘氏正和秦氏较着劲揉面。
一个往面团里掺菠菜汁,一个偷偷加南瓜泥。
\"亲家母别恼,\"
秦氏笑着按住刘氏的手,\"我家雪儿打小就爱吃三色饺。\"
院中突然爆发出欢呼。
原来苏大壮和姚明镜合力搬来了冰鉴,里头躺着条三尺长的沧澜鲈鱼。
\"爹!这鱼会动!\"姚飞雪孩子似的戳了戳鱼鳃,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姚尚书的官袍下摆。
老尚书也不恼,反而捋须笑道:\"比你在家时养的锦鲤精神。\"
最热闹的要数西厢房——王桂芬正指挥小辈们贴窗花。
没错,与他们一同过年的不只有雪儿的亲人,还有他的爷奶。
苏辰安踩着凳子挂灯笼,姚飞雪在底下递红绳。
年夜饭摆了两桌。
主桌上那尾鲈鱼腹中填着八宝馅,鱼身上淋着金家秘制的菌油;
次席的孩子们正争抢苏辰安雕的果蔬灯——胡萝卜雕的锦鲤嘴里含着夜明珠,白萝卜刻的玉蟾蜍背上驮着蜡烛。
\"尝尝这个。\"
姚飞雪夹了块水晶饺给母亲,又给婆婆舀了勺鱼羹。
秦氏突然落泪:\"你从前在家,连灶台都不肯近的...\"
\"娘看这个!\"
姚飞雪献宝似的捧出个陶罐,掀开后满室生香,\"女儿按您教的法子腌的醉蟹,加了紫苏和茱萸。\"
她眼角还红着,笑容却比烛火还亮,\"夫君说比扬州醉仙楼的还鲜。\"
窗外突然炸开烟花。
众人涌到院中时,只见对岸百姓自发放的\"福\"字灯正顺江漂流,星星点点映亮水面。
不知谁起了头,两岸渐渐响起相同的歌谣:\"新堤固,稻花香,沧澜江变米粮仓...\"
守岁到子时,姚飞雪已在苏辰安肩头困得点头。
秦氏取来件大红缂丝斗篷,内里絮着新弹的棉花:\"这是京城时兴的样子,你这丫头当初最是爱俏,如今倒是穿的这般朴素了...\"
\"娘亲放心,夫君待我极好。\"
她望向正在拼酒的哥哥与父亲,声音温柔,\"得夫如此,女儿无憾,就是不能伴在双亲左右,是女儿不孝。\"
可以说那段日子的姚飞雪不是一般的开心。
毕竟对于男子还经常在外游走不同,身为女子的她并没有离开京城,去过哪里。
也并没有离开父母的身边这么久远。
所以,哪怕她经常会写书信给父母,可是那种思念只会越积越深。
而此刻的信上内容写的就是,她爹,知道她怀孕了,已经买了一堆的小玩意儿放着。
就等着他们到京城之后,送给他那未出生的外孙。
连行七日,姚飞雪的孕吐突然加重。
苏辰安急得满嘴燎泡,没办法,队伍当中有人感染了风寒,随行的太医,刚好去镇上那边抓药了。
这会又不在身边,直到遇见个游方郎中。
\"无碍。\"老者把完脉笑道,\"双胎都这样。\"
见夫妇俩呆若木鸡,又补充:\"脉象圆滑如珠,八成是对龙凤胎。\"
两人都没有想到这个结果,因为姚飞雪自从怀孕之后体质还真是不错,并没有出现这样的现象。
所以除了,一个月把一次脉,也是很少会把脉。
之前月份小看不出来,现在估计月份够了,也就渐渐的显了出来。
消息像长了翅膀。
刘氏哪怕在路途当中都按耐不住,赶路的时候也是一刻不停。
没办法,她这儿媳妇真是太争气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本来以为,能抱一个孙子孙女就算不错了,没想到啊,来年她可就能一手抱俩。
看着这两套虎头鞋帽,针脚细密得能数清,就知道刘氏到底是有多高兴了。
“安子,你可要注意点你媳妇,要不把我们马车上的两床软垫再拿过来垫上,这可马虎不得。”
苏辰安无奈的笑了笑,他虽然也紧张,但是,家里人比他还要小心一些。
夜深人静时,苏辰安轻抚妻子腹部,忽然落下一滴泪。
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如此多愁善感,可是只要一想到,女子孕育生命本就艰难,现代在这方面,都要时时刻刻注意。
古代,这样的情况,怀的又是双生子,只会更加的艰难。
所以,望着自家媳妇的肚子,他是又幸福又煎熬后怕。
姚飞雪迷迷糊糊抓住他的手,放在日渐圆润的肚皮上。
月光透过车帘,照见夫妻交握的指间,那枚\"安澜水利\"的银戒熠熠生辉。
“没事的,夫君,我跟孩子们都很好。”
姚飞雪的眼睛,温温柔柔,仿佛盛满了星光,让人望着对方的眼神,不自觉的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