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偷过你的钱,还有,药方……”
柳方的声音渐渐弱下去,他实在想不通,白灵筠为何会出手帮他。
“你还知道偷了我的药方?我还以为陈福生请的先生学问不成,没教全你读书识字。”
柳方握紧拳头,“杜鸣悦说,只要你没了钱早晚会回春合堂,可我知道,你若走了,胜福班刚过上的好日子就彻底完了,所以我只能以不识字为借口,偷了你的药方骗过杜鸣悦,没想到他也是个脑子空空的棒槌,一点没怀疑。”
白灵筠想过各种理由,甚至都一度怀疑过到底是不是柳方偷走的药方,却属实没想到,真正的原因竟然如此简单直白。
“这一切,都怪杜鸣悦,是他要逼你回春合堂的,我只是拿钱办事。”
白灵筠听的心烦,“行了,你对我做的这些远比不上迫害自己师父。”
陈福生可是实打实因为柳方的背叛而病死床榻之上的,与他们的师徒之恩相比,小偷小摸算得了什么?
柳方将拳头捏出了血丝,从前他一心向往堂子的风光,殊不知堂子里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可即便再悔恨也改变不了眼下的困局,师父死了,赵天佑不要他了,他只能半死不活的栖身于此。
“还有,我劝你少说几句杜鸣悦的坏话。”
“什、什么?”
柳方抬起头,没听懂白灵筠的意思。
白灵筠给挑云使了眼色,挑云会意,转身走向院外。
没多久,将一脸不情愿的杜鸣悦带了进来。
杜鸣悦一瞧见跪趴在地上的柳方就心生厌恶。
“你又烂好心什么?他一个要死不活的烂人,你管他做什么?”
白灵筠抬手掐住杜鸣悦的后脖颈,“哪那么多废话,你帮我给他戒烟,我就不计较你从前雇人在胜福班干的那些偷鸡摸狗的下作事。”
杜鸣悦被捏的脊背汗毛竖起,却依旧嘴硬。
“什么偷鸡摸狗的下作事,那小戏班子要吃没吃,要喝没喝,给你住的那破屋子连个铁皮炉都没有,我不使点手段逼你回来,你还真要住到姓赵的那小白脸去接你不成?”
白灵筠眯起眼,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第一次见到杜鸣悦时,傻狍子师弟就一口一个姓赵的,以前以为他们师兄弟关系不好,没多想这句话,可从上一次梅九梅讲述出身时的口中得知,他们三个是一起长大,同吃同住度过苦日子的师兄弟,如此自小蹉跎出来的情谊怎么可能相处不睦?
吩咐挑云将柳方带出去,白灵筠低声问杜鸣悦。
“我与赵天佑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鸣悦张口就要嘲讽回怼,可抬眼见白灵筠面上神情不似玩笑,遂也熄了嘴欠的苗头。
“你都忘了?不记得了?”
时隔数月,白灵筠只能再装一次失忆。
“我之前不是上吊了吗?把脑子吊不好了,好多事都记不清了。”
杜鸣悦将信将疑,“你上吊的时候把绳子绑脑袋瓜子上了?”
白灵筠使劲捏了把杜鸣悦的脖颈,“我跟你好好说话不好使是吧?”
“嗳嗳,疼!”
杜鸣悦被捏的吱哇乱叫,他小时候个子长的慢,总被师兄弟们捏着后脖颈拎来抡去的,到了现在都对捏脖颈应激。
“疼你就给我老实交代,那赵天佑究竟怎么个情况?”
杜鸣悦被捏住了软肋,只好憋憋屈屈的说出来龙去脉。
良久过后,白灵筠皱眉总结出几个要点。
“你是说,我没进春合堂前就与赵天佑相识?”
杜鸣悦揉着脖颈点头,“是啊,他是这样说的。”
“还有,我那起名废师父,梅九梅那卖妻求荣的渣爹本没打算将我送进堂子?”
杜鸣悦继续点头,“对啊,师父虽然不是人,但赚钱的脑子还是有的,家里家外就出了你和师兄两个角儿,怎么可能自废手脚把角儿送堂子里去,他图啥啊?图没穷够?”
“所以,你们怀疑是赵天佑设计陷害我?”
杜鸣悦这次不点头了,“我们也不确定,那时候你被鬼迷了心窍似的,什么都听姓赵的,也不同我们亲近了,要不是后来你一把火烧了堂子,我们去救你时在堂子里见到赵天佑,师兄也不会怀疑到他头上。”
白灵筠沉默下来,他七岁被卖入春合堂,如果说他与赵天佑在这之前就相识,那当初将他卖进春合堂的人赵天佑是否也认识?或者……与他有关?
“你在想啥?”
杜鸣悦见白灵筠脸色难看,犹豫道:“要不,叫上我师兄?他最聪明了,让他再帮你分析分析?”
白灵筠摇摇头,“这件事你不要走漏风声,这些时日你只管帮柳方戒烟,其他的事我会同梅师弟说。”
杜鸣悦脑子虽不够聪明,但胜在会看眼色,心中再不情愿搭理柳方这种吃里扒外的货色,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白灵筠打眼一瞧杜鸣悦的表情就不是诚心帮忙,又捏了把他的脖颈,语气十分严肃。
“我没跟你开玩笑,我也不是烂好心,让他戒烟自然有用他的地方,你若是办的好,回头入景戏院开业,我让你第一个登台。”
“真的?”
杜鸣悦一听这话立马来了精神,“你要这么说,我高低得使出浑身解数把柳方那白眼狼的烟瘾给戒了不可。”
“我一个东郊戏院的股东,这点主还做得了,能骗你不成。”
杜鸣悦一拍手,“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就这么说定了,你要是骗我生儿子没屁Y!”
白灵筠皮笑肉不笑,“好啊。”
被兴奋冲昏头脑的杜鸣悦完全没反应过来,以白灵筠和沈啸楼的关系,这辈子怕是生不出孩子来的,得了一句口头承诺后,兴冲冲的跑去给柳方戒烟了。
晚些时候,挑云不放心的去瞄了眼柳方戒烟的过程,回来后身上直打冷颤。
起初他还不理解,少爷为何叫那脑子不灵光的杜鸣悦给柳方戒烟,如今眼见为实,他算是彻底服气了。
杜鸣悦出自春合堂,虽未身处堂子内,但常年见识堂子里的肮脏,早已习以为常,心硬如铁,对付柳方这种堂子里养出来的洋烟鬼最有一套手段。
那柳方烟瘾上来,砸碎了玻璃窗,举着碎玻璃往自个脖子上划。
杜鸣悦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还拎着扫把将碎玻璃扫到一堆,让他慢慢划,等他划够了就给他塞嘴里嚼,看哪种死的更快。
一个没抽洋烟的,比那犯了烟瘾的都疯,愣是把柳方吓尿了裤子,连哭带嚎的窝在墙角撕扯自己的头发,再不敢用碎玻璃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