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佛陀、菩萨、罗汉,无不骇然失色。
众人这才真正意识到,这位封神之后便甚少现世的上清圣母,
其修为早已达到了一个他们难以想象的境界。
无当圣母收起无极剑,目光平静地扫过脸色难看的惧留孙佛和药师佛等人,
那几位古佛接触到无当目光,气势不由得一滞,默默收回了法力。
无当并未理会众人,径直迈步向大雷音寺走去。
其所过之处,寺内众多出身截教的佛门弟子,无论此刻是何等果位,皆不由自主地起身,躬身行礼,口称:
“礼赞无当圣母!礼赞圣母福德!”
声浪层层传递,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
无当圣母步履从容,直走到如来佛祖的莲台之前,依照道门礼节,打了个稽首,声音清越:
“上清无当,见过……佛祖。”
微微顿了一下,终究还是称呼了佛祖。
如来看着台下这位封神之后便再未直面过的同门,心中百感交集,复杂难言。
这是其自入佛门以来,第一次有上清核心人物以如此正式的身份踏入大雷音寺。
同时如来心中亦是微微一惊。
无当圣母周身气息圆融内敛,那清冽的道韵与周遭的佛光竟隐隐形成分庭抗礼之势,丝毫不显局促。
如来暗自思忖:
无当当年在截教便以根基深厚、性情淡泊着称,
虽不争不抢,道行却不低。
自己得享佛门气运加持,坐镇灵山,汇聚万方信仰,方有今日之境界,
可观无当气象,竟似也不差多少,
那她呢?这些岁月,究竟到了何等境地?
心念电转间,如来收起心中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宏大的声音响起,却又比平日少了几分绝对的威严,多了些许难以言喻的的复杂意味:
“见过道友,道友法驾降临灵山,祥瑞纷呈,贫僧有失远迎。道友此番前来,可是为了这殿外喧哗的奎牛?”
无当圣母神色淡然,正要回应,却不料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嚎啕大哭打断!
只见那原本在殿外偃旗息鼓的牛魔王,竟不知何时连滚爬地跟了进来,
庞大的身躯此刻显得异常“灵活”,它冲到无当圣母脚边,
瞬间戏精附体,一把抱住那清光缭绕的裙摆,鼻涕眼泪说来就来,
声泪俱下,哭得那叫一个委屈悲切:
“娘娘!娘娘啊!您可算来了!呜呜呜……老牛我心里苦啊……他们佛门欺人太甚!纵容那孙悟空欺辱我妻儿,强闯我洞府,逼我妻子……那猢狲钻入我妻腹中,百般折磨……这还不算,他们还伙同天庭,以多欺少,围攻于我!那托塔李靖,仗着人多,砍了老牛我十几颗头啊娘娘!您看看,我这脖颈现在还疼着呢!他们这是要赶尽杀绝啊娘娘!您要为我做主啊,娘娘哎……”
奎牛一边哭诉,一边还用巨大的牛头去蹭无当圣母的裙摆,
一副受了天大冤屈的模样,与方才那泼天大骂的凶悍姿态判若两牛。
无当圣母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对于奎牛这般作态似乎有些无奈,但并未立刻呵斥。
只是神色不变,任由牛魔王抱着裙角哭诉,目光却清冷地看向如来,先一步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佛祖见谅。贫道疏于管教,座下这夯货不安分,竟敢私自逃离碧游宫,下界为妖,还……成家立业,惹出这许多风波,惊扰佛门清净,冲撞佛祖法驾,实乃贫道之过。”
无当略微停顿,语气转冷,对脚边的牛魔王斥道:
“你这孽障,还不闭嘴!私自下界已是重罪,还敢在此咆哮灵山,惊扰圣境?待此间事了,随我回返金鳌岛,听候掌教发落!”
此言一出,牛魔王浑身一颤,哭声立止,
知道是无当圣母维护之言,不敢再放肆。
如来是何等智慧,岂能听不出这弦外之音?
心中明了,今日若强行留下奎牛,不仅与上清彻底撕破脸,那遍布佛门各处的原截教弟子心中会如何想?
更何况,无当亲自前来,态度已然摆明,更是给了台阶。
如来面上不动声色,反而显得愈发大度恢弘,声音充满慈悲:
“阿弥陀佛。道友言重了。此事说来,亦是因缘际会,一场误会。悟空保唐僧西行,乃天数使然,途经火焰山,借扇灭火,亦是不得已而为之。其间或有行事激烈之处,我佛门确有失察之责。如今既然圣母法驾亲临,说明缘由,此事便就此揭过,以和为贵。”
如来话锋一转,竟提及红孩儿:
“说起来,奎牛之子红孩儿,如今皈依我佛,在观音尊者座下为善财童子,其天生慧根,颇具菩萨之资,将来成就,未可限量。此亦是善缘一桩,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如来巧妙地将一场冲突,引向了“善缘”与“定数”,
既安抚了牛魔王,也给了双方一个台阶下。
牛魔王听到如来提及红孩儿,并称赞其有“菩萨之资”,
知道这是如来许了自己儿子未来菩萨果位,心中那股怨气顿时消散,老实了许多,跪在地上不敢再吭声。
无当圣母见如来如此表态,深知此事已是最佳结果。
微微颔首:“佛祖慈悲,明察秋毫,贫道感佩。”
随即,无当转向牛魔王,语气严厉,却不再提带回发落之事,而是直接下令道:
“你这不识天数、不修心性的憨货!在此丢人现眼还不够吗?佛祖宽宏,不与你计较,你还不速速前往火焰山,熄了那山火,助唐僧师徒过山,将功折罪?事后,自行前往金鳌岛,禁足思过,没有法旨,不得擅离!听明白了否?”
牛魔王如蒙大赦,连忙叩首:
“老牛……奎牛领娘娘法旨!这就去灭火,这就去领罚!”
说罢,爬起身,不敢再看如来和众佛陀,耷拉着脑袋,灰溜溜地驾起一阵妖风,朝着火焰山方向去了。
见奎牛离去,无当圣母再次向如来打了个稽首:
“此间事了,贫道不便久扰佛门清净,就此告辞。”
如来亦还礼:
“道友请便。他日有缘,再与道友论道。”
无当圣母不再多言,周身清光一闪,便已消失在灵山大殿之中,
来得突然,去得洒脱,只留下满殿若有所思的佛陀菩萨,以及端坐莲台、目光深邃的如来佛祖。
一场可能引发佛道进一步纷争的风波,就在这几句对话中,消弭于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