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央忽然察觉到肩头有点小小的动静。
他下意识侧过脸。
然后喉头一哽。
栗央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蛋，竟然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到他身上。
究竟是什么时候跑到他身上来的？
偏偏自己都这般强大了，竟然还毫无所察？
栗央盯着肩上，这颗又缩小到巴掌大小的灰蛋，正微微歪着。
蛋壳上又多了几条细小裂缝。
也不知道究竟会“孵化”出什么东西……
栗央半晌都没能做出任何反应， 而肩上的蛋也始终保持略微歪斜的样子。
一人一蛋，寂静无声，却又好似在面面相觑。
最终，栗央伸手，捏起蛋，将它从肩上拿了下来。
“你跟着我出去了。”
不是疑问，是肯定句。
混沌蛋默默又轻轻地晃动了一下，以作回应。
也不知是不是栗央的错觉，它这小模样，看起来好像有点心虚。
栗央忍不住想：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怎么还未破壳，便像有了自己的神智。
栗央也不知自己是出于何种心情，鬼使神差便伸手，摸了摸蛋身。
这次摸上去，触感好像又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从原本软弹的果冻感，变为了略带一点坚硬的感觉。
里面的东西在成长。
这是栗央的第一反应。
“所以，你什么时候才能破壳……？”
栗央双手捧着这巴掌大小的混沌蛋，双眸凝视它。
他不知道的是，那片正逐渐成形的“混沌”也正在探究地盯着他。
——清晨。
栗央出门，转身的那一瞬间，混沌蛋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变化为黄豆大小，轻飘飘飞落到了栗央的衣襟内。
接着，便分化出一丝看不见的“混沌”作为“眼睛”。
跟着少年看完了全程。
它知道，这个少年化作了平常人的模样，平平无奇。
但其实……漂亮惊艳到极点。
肤白如雪不说，眉眼间更是充满天然诱惑，而不自知。
这本该是魅惑之相，偏偏少年的气质又淡然如霜。
巨大的反差迎面而来，令混沌蛋差点当场破壳。
好在抑制住了。
只是它看见了少年所做的一切。
从用灵气保护那些女子、乃至整个小镇的女子。
再到设下禁制，又用灵力毫不犹豫教训了相玉店那群人。
每一幕，少年的每一个做法，都被它尽收眼底。
而这些也会融入混沌的成形之中。
混沌本没有正邪立场，无形无序。
但却会因为吸收了栗央足够多的“欲望”、从栗央的言行举止进行了充分学习，而渐渐丰厚自己的轮廓。
最终成形。
可以说……这个成形后的“混沌”，是按照栗央的完美理想而生成的。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混沌”毫无自主意识，像只会按照程序指令行动的机器。
正相反。
是“混沌”先挑中了栗央，才会愿意按照栗央内心深处的“欲望”去雕琢自己的形状。
……
这些，栗央都不知道。
他问完何时破壳，看见蛋毫无动静后，便不再管这颗奇奇怪怪的蛋。
待到小二将他点的菜全部送进来，摆好，栗央将混沌蛋也放在了桌上。
他闻了闻散发着热乎清香的珍珠米饭，夹起一筷子翠绿的莴苣丝，又舀了一小勺软嫩嫩的白玉豆腐。
一脸满足。
栗央状似无意道：“若是早点破壳，你说不准也能吃上这么美味的饭菜。”
混沌蛋轻轻晃动了一下。
真可谓是句句有回应。
只是不知，回应的是什么了。
栗央慢慢悠悠用过晚膳，正打算休息，便倏然听见外面略微有些躁动。
他自二楼窗户看出去。
发现是先前自己所救的那些女子。
她们一看便知是从穷苦人家出来的，身边并未跟着男人，只有她们的母亲。
因为衣衫破旧，所以不被酒楼允许入内。
可她们却围在酒楼外不走，引得酒楼的小厮前去驱赶。
这才闹出骚动。
栗央有些奇怪，莫非是来找他的？
刚这般想着，忽然这群女子其中一个不经意间抬头，恰巧与他对上视线。
一瞬间，栗央看见她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接着她告诉了其他姑娘，她们纷纷抬头，然后朝他的方向跪下。
栗央看见，她们眼中是满满的感激。
对他。
少年微微怔住。
还是决定下楼一趟。
他没注意到，混沌蛋见他离开，又飞快钻进他的衣襟里。
偷偷跟上。
栗央来到酒楼门口，向一直驱赶这群女子的酒楼老板说明情况后，让那几个小厮离开。
他看向面前跪着的这一群姑娘，微微有点局促道：“各位快请起。”
她们却坚持向他道谢后，才起来。
为首的一名女子，也就是方才看见他的那位，抿一抿唇瓣，走上前。
“公子，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小女子愿以身相许……”
这位姑娘的话还未完。
栗央便感到衣襟处有点“异动”。
这混沌蛋，又偷偷摸摸跟出来了？
而且，它这忽如其来的躁动，是针对这姑娘所说的“以身相许”？
栗央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以至于他没能第一时间拒绝这位姑娘。
女子见状，深呼吸一口气，似下定了某种决心。
“公子！我愿为奴为婢，终生……”
她还未说完，栗央便感到衣襟处的肌肤被一股奇异的暖热覆盖。
隐隐的，他还听见了蛋壳彻底碎裂的声音。
栗央一下子微睁大眼：“！！”
他立即朝女子道：“嗯……不必了，我不需要的。你们往后日子自己好好过。”
栗央想了想，拿出一些从云水宗搜刮来的珍贵饰物，分给了她们。
这些饰物值钱，却无任何灵气，于他无益，于这些贫苦无依的女子却是雪中送炭。
她们都泪满眼眶，不顾栗央的阻拦，再度行大礼感谢他。
栗央告别她们后，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厢房。
为了确保不出意外，栗央谨慎地又补了一层结界。
而后才稍稍解开衣领。
贴近衣襟那块肌肤，仍像覆盖着一层温热。
但栗央没有看见哪怕一片蛋壳。
仿佛刚刚的碎裂声，是他的错觉。
混沌蛋，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