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熙盯着镜中自己的倒影，台灯暖光在鬓角那几根银白发丝上碎成星芒。
他想起通安暴雨夜，自己举着勘查笔录在泥泞里狂奔，那时头发还乌黑如墨。指尖抚过新生的白发。
忽然读懂伍子胥过昭关的心境——原来真正的苍老，从来不是岁月的馈赠，而是被规则碾碎的信念。
“1.2亿美元在区块链上蒸发了。”
岑梅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带着电流杂音，像极了刑侦科破损的录音笔。
陆辰熙望着窗外澳门塔的激光秀，那些流动的光带在他瞳孔里扭曲成盛士林的 mocking smile。
周悦琳的“数据不会说谎”此刻成了最刺耳的反讽。
苏离推门而入时，银色发丝沾着细雨，区块链白皮书边缘洇着水痕。
她颈间的比特币吊坠晃出冷光，陆辰熙忽然想起林婉茹书房里积灰的《资治通鉴》，那些泛黄的权谋之术，在量子密钥面前脆弱得如同废纸。
靳如钢也走进客房里。
张晓英向俩人介绍了一下情况。
陆辰熙随后站起身，西装褶皱里落满烟灰，看着团队成员疲惫的脸，缓缓道：
“我们输了第一局，但战争，才刚刚开始。”
“既然他们用数字战争，那我们就用数字反击。”
他望向窗外澳门的霓虹，那些流动的光带不再是欲望的象征，而是等待破译的密码。
岑梅对陆辰熙说：“按照常规操作，通过相关部门向纽约银行提出要求，请求对方冻结这笔资金。”
陆辰熙点头道：“好，这个由岑姐来办理，尽快通知相关部门，要求纽约银行冻结这1.2亿美元的资金。”
“嗯，这个交给我了。”
岑梅毫不犹豫地答应。
陆辰熙又对靳如钢说：“如钢，你与国内的国际刑警组织机构进行联系，请求国家刑警组织派人协助调查这笔资金的去向？”
靳如钢点头道：“我有个战友国际刑警组织任职，我马上联系一下他。”
陆辰熙最后对苏离和张晓英说：“你们俩看看从网上能不能追踪到这笔资金的去向。”
“最好能查清楚，这笔资金是如何消失的。”
“知道了。”
苏离答应一声，跟张晓英一起离开。
几个人立即分头开始行动。
客房内又重新陷入了宁静中。
陆辰熙点上一支烟，狠狠嘬了一口，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清晰地感觉到，国际金融界就如同一座广袤的黑暗森林，这里面有丛林法则，也有无数生活在其中的野兽。
那1.2亿的美金，就如同进入到黑暗森林中的猎物，要想进入森林中找到这只猎物，就必须熟悉森林内的情况，知道这里面的丛林法则。
想清楚了这一切后，压抑的心头随之轻松了不少。
只要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就会有办法解决。
靳如钢第一个又回到陆辰熙的客房，兴奋地对陆辰熙说：
“陆市长，我战友提供了个消息，有个精通洗黑钱的国际刑警，刚好在澳门，他跟对方联系了，我们现在赶过去找这位国家刑警，看看对方能否提供帮助。”
“太好了，马上走。”
俩人随即离开酒店，去找那位国际刑警。
跟对方约定的见面地点是在一家中式的茶楼。
虽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茶楼依然生意兴隆，几乎每张茶桌边都有客人。
靳如钢在茶楼的一角看到了战友介绍的那位国际刑警，独自坐在僻静的茶桌边，面前摆放着一壶茶和几碟点心。
对方是一个中年白人，穿着打扮像是普通的游客，丝毫不引人注意。唯有袖口露出的加密手表，暗示着真实身份。
陆辰熙感觉国际刑警搞得都像间谍一样，喧闹的茶楼的确是接头的好地方。
俩人落座后，相互自我介绍了一番。
对方是位法国人，叫拉斐尔，是国际刑警组织驻澳门的特派员。
靳如钢把1.2亿美元转移到纽约银行后神秘消失的情况向拉斐尔介绍了一下，然后向对方询问。
“拉斐尔先生，您从专业角度分析一下，这笔资金流向了什么地方，我们可以通过什么手段和方式能够追回来？”
拉斐尔听完靳如钢的话，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淡淡地问：
“听张通说，你们不是警方的人，那应该是中国纪委的人吧？”
他的眼神扫过陆辰熙的西装，像是在看博物馆里的恐龙化石。
陆辰熙眉头微微一蹙，从的表情和问话中，感觉到一丝讥讽的意味。
靳如钢模棱两可地回复道：“我们不是警方的人。”
“我们需要知道，”陆辰熙的声音像冰锥刺入雪地，“如何用合法手段追回被非法转移的资产。”
拉斐尔突然笑了，笑声惊飞檐下的麻雀。
“陆先生，”
他用茶匙拨弄着杯中的枸杞，“您知道SwIFt系统每天处理多少跨境交易吗？2.5万亿美元。你们的1.2亿，不过是沙漠里的一粒沙。”
拉斐尔看着陆辰熙，直言不讳地说：
“陆先生，你们应该去抓小偷，而不是追踪量子金融。”
“因为你们对国际金融的规则非常无知。”
陆辰熙强压心中怒火，冷冷地说：
“正因为我们不了解国际金融的规则，才来向你请教的。”
拉斐尔没想到面前的年轻官员竟然一副咄咄逼人的气势，毫不客气地说：
“从你们刚才介绍的情况看，对方熟悉国际金融的规则，你也可以理解为利用了其中的某些漏洞，所以这些资金是无法通过法律手段追回来的。”
“所以利用规则漏洞洗钱是合法的？”
陆辰熙的手指重重按在茶桌上，震得盖碗跳起。
“你们国际刑警的职责，就是保护这种‘合法’？”
拉斐尔的笑容骤然收敛，眼神变得冰冷：
“规则不是我制定的，我只是执行者。再说……”
他故意拖长声音，“你们连区块链浏览器都不会用，凭什么跟那些用量子计算机洗钱的人抗衡？”
茶楼里的电子屏突然切换新闻，画面里盛士林正在澳门赌场挥金如土。
陆辰熙看着屏幕中那张得意的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想起苏离说过的话：“在暗网，算力就是法律。”
此刻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不是单个罪犯，而是一整个用代码构建的暗黑帝国。
“我们会找到办法的。”
陆辰熙站起身，西装上的烟灰簌簌掉落。
“就算要学会所有规则，我也会把盛士林和他的‘合法帝国’一起碾碎。”
拉斐尔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不屑地哼了一声，低头继续把玩着加密手表。
窗外，澳门的霓虹正在暴雨中闪烁，那些五颜六色的光带，像极了区块链上跳跃的数字——美丽，却藏着无数吞噬真相的黑洞。
陆辰熙站在茶楼门口，任由雨水打湿西装。
靳如钢递来一支烟，他摇头拒绝。
远处传来赌场的礼炮声，庆祝某个幸运儿的诞生。
而他知道，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不是用手铐和卷宗，而是用代码和算力，在那个看不见的数字世界，为正义而战。
“通知苏离，”
陆辰熙的声音里透着决绝，“教我区块链浏览器怎么用。从明天起，我要亲自走进那个黑暗森林，把我们的猎物找出来。”
靳如钢愣住，看着陆辰熙走进雨幕的背影，忽然想起通安暴雨夜那个浑身泥泞的年轻书记。
或许有些东西从未改变，无论面对怎样的黑暗，总有人愿意成为点燃火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