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域。
一座平日素来庄严压抑的府邸,装点上了鲜花和彩缎。
来往仆人的嘴角挂着分毫不差的弧度,宛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他们手里端着托盘,井然有序的前往主院。
阵阵阴风吹来,檐角的铃铛叮叮作响。
院子里面,宾客满席,座无虚座。
穿着华贵的“人”头上或顶着犄角,或长着毛绒绒的耳朵,还有的身下长着长长的蛇尾。
热闹的氛围,嘈杂的声音将这场宴席推向高潮。
主位上坐着一个黑发黑袍的高大男子。
他手里端着酒杯,神情颇为漫不经心。
深灰色的竖瞳将整个宴会场收尽眼底。
左耳的混沌之眼,泛着幽深诡异的光芒,底下的人无不在笑着讨好着他。
“锦都月族,献上九转回灵环,恭贺幽王公千岁诞辰。”
“云城修罗族,携聚宝匣及美人两位祝贺幽王公千岁大吉!”
……
旁边有人不断吟唱礼单,幽兴致缺缺,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魔域殷离王储,送来通灵宝鉴、南海鲛珠……遇水麒麟兽前来祝贺。”
听到这句话,幽的神情才算正经起来。
不愧是魔域的王储,出手果然大方。
半个月前殷离就来到妖域商谈事情,这段时间一直住在荥陨的王邸。
妖域的争斗并不比魔域少多少,老妖王身体越来越不行,这个王位迟早要换人。
目前来说,荥陨的胜算最大。
因为他不仅实力最强,还与魔域的殷离交好。
谁人不知魔域之主将来会由殷离继承,有了他的支持,荥陨就多了一份有力的保障。
权力的争夺,光是有实力和谋略还不够,还需要各种各样的外援支撑。
现如今妖域分为三个派系。
一派为老妖王党,他们是曾经跟着老妖王出生入死的部下,始终维护着妖王。
一派是以荥陨为首的王储党,经过这些年内部的派系斗争、尓虞我诈,只剩下几位势均力敌的储君人选。
但是,魔域的插手,让这盘原本平稳的棋局瞬间倾向了荥陨一方。
还有一派混沌中立,以几位实力强大的域主,还有上古大妖组成。
如今,殷离如此明目张胆的派人送礼过来,倒是耐人寻味。
荥陨这是想要借殷离的手拉拢他。
那小子倒是打了个好算盘,知道他不想站队,就明着敲打他。
相信不用一时半刻,魔域王储给他送礼这件事情就会传遍整个妖域。
荥陨那家伙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替我谢过离王储的好意,他日若是有时间,必定登门拜访。”
嘴上虽然是这么说,但实不实施那就是另一回事。
虞臻进来的时候,宴会已经散场。
幽独自侧卧在铺着白皮兽毛的软榻上,手里还捏着酒壶。
头发披散,衣襟凌乱,一副醉醺醺的模样。
他的脚边跪着两个十岁左右的孩子。
他们端着果盘,垂眸敛神。
应该是刚化形,头上竖立着两只毛茸茸的耳朵,软而厚重的尾巴也不懂得收回去。
幽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他一眼,“稀客呀,是什么风把我们青鸾域主给吹过来了?”
虞臻眉头紧蹙,“听说今日殷离给你送礼了?”
“你在青鸾域都那么快收到。”
幽理了理额前的发,笑意并不达眼底,“这害人的风总是吹的这么快。”
“荥陨这是非要我们站队不可了。”
妖域内部势力错综复杂,按这架势迟早要打起来。
幽本就不喜欢被人胁迫,被这样架在火上烤,哪怕是泥人也有三分脾气。
“虞臻,你是怎么想的?”
虞臻一时竟然没有回答。
没找到冕下的时候,他闲着无聊会里面插几脚找乐子。
现如今,任何事情显然都没有冕下更重要。
“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在我青鸾域待着坐山观虎斗吧。”
幽闻言,却是不由得挑眉。
他只觉得不可思议。
虞臻那个喜欢刺激和新鲜感的疯子居然有一天变本分了。
这可比老妖王死了还要令人不可思议。
幽上下打量着他,“你是受刺激了,还是被人夺舍了?”
“瞧着一点也不像你往日的风格。”
他和虞臻认识这么多年,对方是什么性子,他早就摸得一清二楚。
这人凉薄,心狠手辣,不顾念亲情,却唯独对那虚无缥缈的神明格外上心。
虞臻对于神明的执着,是让妖魔看到都会觉得疯狂的地步。
“你最近老往外面跑,一离开就是大半月,王宫会议你都缺席了三次,妖王党那边对你已经不满很久了。”
要不是他拦着,那群家伙早就跑到青鸾域去闹了。
“你不会……真的找到了创世神的踪迹了吧?”
除了这个事情,幽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可是……
创世神?
那个已经消失数万年的神明现世了,这怎么听着那么荒谬呢?
虞臻似笑非笑,“你觉得呢?”
好不容易才找到冕下,对于任何能够威胁到他地位,以及冕下安危的人,他都会报以最高的警惕。
虞臻始终平静,面上看不出任何神情。
幽心里的那一点存疑也消失不见。
要真出现了,至少,虞臻不可能这么平静。
对于那个荒谬的念头,幽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我猜你肯定没找到,不然也不会每日都在外面四处奔波。”
虞臻冷哼一声,想阴阳怪气的嘲讽几句,“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聪明……”
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完,不知感受到了什么,他的神情突然一变。
一股欣喜之意几乎是立即爬上脸庞。
“好了,我突然想起还有事情就先回去了。”
虞臻扭头就走。
“喂,你最近到底在干什么,不去参加王宫会议,也不去训练妖兽,那群老家伙要是找上来,我可不帮不了你。”
“不必麻烦,我会亲自和妖王解释。”
虞臻摆摆手,头都没有回。
他着急回去,已经没有心思和幽继续说话。
那个许久没有动静的传讯石,突然变得滚烫起来。
似乎要灼烧他的手心,带来的热度不容忽视。
在那一刻他的心似乎要跳起来。
在这个传讯石里,他只保留了唯一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