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要从一个多小时之前、也就是秦玉林砍掉我的头开始说起。
按照杨佩宁给他布置的任务,秦玉林要砍掉我的头、用“吉迪姆”的飞船作为“中转”,确保我们能在那个虚无的空间里见面。
但秦玉林没告诉我的是,杨佩宁给他布置的任务中,一共需要两颗人头。
是的,之前我在虚无的空间中、所见到的刘晓星,并非是杨佩宁“捏造”出的幻象,而是像我一样、通过“吉迪姆”的飞船进入的、真正的刘晓星。
她被“天使”切开了颅骨,又被杨佩宁绞碎大脑白质、挖出了里面的Aether-xI并踩碎。
当然,Aether-xI作为客观存在的“设备”,不会随着刘晓星的意识数据一起进入“梦境”,但“梦境”中的、存在于她脑内的Aether-xI,也不仅仅只有象征意义而已。
这是一个目前的我、很难解释的复杂情况,而这其中的具体原理,也正是“Aether装置逆向工程联合攻关”的最终目标。
总而言之,从Aether-xI被踩碎的那一刻,刘晓星的入梦就结束了。
但其实对于Aether-xI,秦玉林的了解也不算多,所以他不确定刘晓星是死了、还是只脱离了“梦境”,这才用“不在了”这个词来做指代。
“所以这里就只剩下我们了。”
陈禹含听完后,几乎立刻就接受了这个情况:“只要等水涌上来把我们淹死,就知道我的猜测是对是错了。”
“是这样没错,但是……”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看向秦玉林:“你能百分百确定,晓星已经不在这里了吗?”
“……”
秦玉林如我所料的翻了个白眼,开口也没出乎我的预料:“你谨慎的有点烦人了……”
“这很重要。”
我见怪不怪的打断秦玉林道:“如果晓星没有脱离‘梦境’,就算小陈的推测没错,我们这次也出不……”
话没说完,忽然一阵“咕噜噜”的轻响,从我们脚下不知多远的地方涌了上来。
几乎同一时间,原本看似平整的冰层,就开始涌出粘稠的猩红液体,铁元素氧化的腥甜快速弥漫起来,同时还伴有一阵若有似无的腐臭。
是的,若有似无。
因为我并没有闻到明确的“腐臭”,但我却有一种在盛夏的旱厕里、那种被氨气熏得眼底凉凉的感觉。
“这里不会是厕所吧?”
陈禹含忽然开口道,显然跟我有同样的联想,不过我们都没理她,因为这里是南极冰盖下的几百米,不会有人在这里建一间旱厕。
不过话是这么说,我却发现秦玉林的脸色我不太自然,怔了一下试探问道:“不会真被她说对了吧?我们要被粪水溺死了?”
“那倒不至于,但我们的运气似乎不太好。”
秦玉林说着,摘掉手套在渗出的“血水”里摸了一把:“这条水道应该连通着一个地下岩浆房。”
“现在这种眼底发凉的感觉,应该是岩浆中的二氧化硫,和眼球表面的水份生成了亚硫酸,刺激三叉神经导致泪水大量分泌、又被体温蒸发所产生的制冷效应。”
“……”
“干嘛这么看我?”
秦玉林甩了甩手、又重新把手套戴好:“我曾经是生物工程系的教授,懂一点化学和生理结构很奇怪吗?”
“倒也不是奇怪……”
我神色古怪的咂了咂嘴:“平时听你扯淡听习惯了,突然一下这么专业,就感觉像换了个人似的。”
“你在意的是这个?”
秦玉林闻言又翻了个白眼:“你是听不懂人话吗?这条潮汐水道连通着一个地下岩浆房,我刚才试了水温,最少也有40c,而且还在继续上升!”
“而且岩浆挥发出的气体中,含有大量的有害物质,我们在这个几乎封闭的空间里,我们可能还没被烫死,就先被那些有毒气体给熏死了!”
“……所以呢?”
我揉着眼睛耸了耸肩:“我们不就是来找死的吗?”
“但是这些死法会很痛苦。”
秦玉林扯起衣领捂住口鼻,但并没有离开的意思:“我建议你们也挡一下,每个人对有害气体的耐受度不同,如果你们想一起死的话,最好选个精确的死法。”
“所以咱们就多余跑这一趟。”
陈禹含掩住口鼻、瓮声瓮气的埋怨道:“要是用我找到的冰块,咱们现在都死完了!”
“……”
秦玉林闻言又翻个白眼——也可能是被二氧化硫熏得眼睛难受:“冰块更不行好吗?一个一个的砸死,时间更对不上!”
“那就找块更大的,把咱们一起砸死呗!”
“那么大的冰块谁能搬动?”
“砸死三个人,一百多斤足够了,你们两个大男人还搬不动?”
“这里是南极地下!重力压实的冰层密度是普通冰块的几倍还多,那么大一块冰,少说也得有三百斤!”
“三百斤也不是很重啊!你们搬不动?”
“你能搬动?”
“废物!”
“站着说话不腰疼!”
……
两个人说着说着就开始呛火,不过我并没有阻拦的意思,毕竟我们正在等死,这种时候有点负面情绪,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而且两个人虽然呛火,却也只是“斗嘴”而已,所以比起真正的“吵架”,这更像是一种缓解紧张和焦虑的手段。
最最重要的是,在温热的“血水”淹过膝盖的时候,我就已经说不出话了。
我首先感觉到的,是来自呼吸道的轻微灼烧感,像在40c的干燥房间里睡了一晚的那种干渴,但是咽唾沫却没有缓解,反而让那种灼烧感愈发强烈。
接着我开始喘不上气,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卡住了喉咙,而在窒息感逐渐出现之后,头晕头痛和眼花耳鸣也接踵而至了。
“急性二氧化硫中毒,这种死法确实挺痛苦的……”
脑子里最后闪过对秦玉林的肯定,再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突如其来的昏厥像断电的灯泡,只一瞬间就让我被黑暗包围,又在几秒——或者十几秒——过后,那些熟悉的“黑点”开始浮现在黑暗之中。
“宇宙之旅”又开始了,但这次的情况似乎不太一样。
那些漂浮在黑暗中的、看起来比黑暗更加黑暗的“黑点”,比以往出现的时候多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