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晦暗的虚无中,我和秦玉林像两个迷路的旅人,用目光在周围茫然的搜寻着。
我们在寻找的当然是陈禹含,但其实我们也不知道,这种“目光搜寻”有没有用。
这个地方太大了——又或者没那么大——但是那些浓墨似的黑暗,在整个空间里不断地翻涌着,时进时退让这里更加的变幻莫测。
同时那些浓墨似的黑暗,又会严重阻碍我们的视线
我和秦玉林穷极目力,也只不过能看到六七十米之外,再远的地方就完全看不清楚,但我们都明显能感觉到,那些“黑暗”中还隐藏着什么东西。
半分钟后,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收回目光、重新投在对方脸上。
视线接触的瞬间,我刚开口还没出声,秦玉林就抢在前面摇了摇头:“我不建议这么做。”
我一怔:“我还什么都没说。”
“你不用说,我知道你一定想去找人。”
秦玉林习以为常的耸了耸肩,接着又把目光投向周围:“但这里的情况你也看见了,除非那个小姑娘也在找咱们,否则咱俩就只能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转。”
“这种大海捞针的找法儿,效率太低了,放在平时还能挤点时间出来,可现在不是要急着回去、通知杨佩宁可能是故意被抓的情况吗?至于分头寻找……”
后面的话秦玉林没说,不过我们都明白什么意思。
分头寻找可以提高效率,但也仅仅只是理论上的,实际“找到陈禹含”这件事,几乎完全要靠运气。
而且这个空间不知道有多大,又有那些浓墨似的黑暗阻碍视线,如果我和秦玉林分头行动,说不定连我们两个都会走散。
这个风险对我们来说是得不偿失的……但“得”的是什么?“失”的又是什么?
思路到这,我转头看向秦玉林:“‘强制唤醒’的程序,可以把陈禹含带回去吗?”
这听起来像是废话,实际上我也真的是随口一问,毕竟这次的是一个“联合梦境”,而且是有更多特殊设置的“联合梦境”。
所以这里的情况,可能会和我所了解的、或者说我熟悉的不太一样,而秦玉林好歹在杨佩宁那边混了几天,我才下意识的想要跟他确定一下。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秦玉林在听到我的问题后,先是短暂的怔了半秒,接着眼神躲闪的沉默下去。
怪异的反应让我也怔了半秒:“……不行?”
“……不好说。”
秦玉林又沉默了几秒才小声说道:“这个‘梦境’的情况有点复杂,它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梦境’,只是用了‘梦境’作为基础……”
“说人话。”
“我们现在就已经不在‘梦境’中了。”
秦玉林抬手朝周围划了一圈:“我把你的头放进‘吉迪姆’的飞船之后,就利用那艘飞船中的通讯设备、将你的脑波信号上传到了另外一个‘程序’……”
“你等会儿!”
我的太阳穴突然一跳,像是某根输送“疑惑”的情绪管道泄漏了似的:“我们在‘梦境’里、用‘梦境’里的设备、连接到了‘梦境’之外的程序里面?”
“呃……对。”
秦玉林捋了一遍点点头,不等我开口又继续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论‘吉迪姆’的科技水平有多高,‘梦境’中的设备也只是数据、不可能联系到‘梦境’之外,对吧?”
“……”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这个‘梦境’的情况有点特别。”
秦玉林又摆出之前在天台上、那种神叨叨的得意模样:“不是常规的‘入梦芯片—入梦仪’的组合,在整个‘入梦’的过程中那种,还有许多其他设备的参与。”
“就像你刚才说的,我们在这里看到的、‘吉迪姆’的飞船,对现实来说只不过是一段数据、不可能和‘梦境’之外产生交互,但如果这段数据是‘链接’呢?”
“……什么意思?”
“把你的头装进‘吉迪姆’的飞船,是我们在‘梦境’里看到和经历的一种表面征象。”
秦玉林横起一只手掌放在下巴附近,接着又横起另一只手掌放在胸口:“用你们心理学的话来说,就是意象信息在‘梦境’中的具象表现。”
“实际上这种行为的本质,是把你的脑波数据、中转到另外一台设备上——不是你在一号基地看到的那些,是一个我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设备。”
说到这,秦玉林稍微停顿了一两秒钟,确定我全都理解清楚才继续道:“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空间,就是那个‘另一台设备’所构建的。”
“按我的理解,这里就像是一个相对独立的‘保险箱’,数据需要特定的密钥才能进出,没有密钥就会被挡在外面、或者关在里面……”
“你知道密钥吗?”
我听到这忽然有个灵感:“我们出去以后把密钥交给联合政府,不就可以……”
“没那么简单。”
秦玉林没等我说完就叹了口气:“我说的‘密钥’只是打个比方,不是真的有钥匙或者密码——你也知道杨佩宁不信任我,他只是需要我、才给了我这个权限而已。”
“……”
我刚涌起的热情瞬间熄灭:“所以现在就只有两个办法——要么在这里找到陈禹含,要么从杨佩宁那里问出‘密钥’。”
秦玉林眼神躲闪的挠了挠鼻尖:“杨佩宁那边……算了,还是想想找人的事吧。”
“……”
我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但也知道从杨佩宁那里问出“密钥”的希望不大,可是找人的话……
心里想着,我又一次朝周围看去。
那种“黑暗中藏着什么东西”的感觉更明显了,但我并没有被注视的感觉,所以无论藏在那里的是什么,都应该没有在关注我。
这让我稍微放松了一点,但也仅仅只是一点,毕竟对于如何找到陈禹含,我现在还没有任何……嗯?
悲观的念头还没闪完,忽然又被另一个念头撞散:“你刚才说……杨佩宁被刘祈抓了,所以他对我的催眠才解除了,对吧?”
“啊。”
“那也就是说,杨佩宁此刻并不在这里,对吧?”
“嗯……好像是吧?”
“……”
我眉梢一挑,视线落在那个蜷缩着的、本以为是杨佩宁的人形剪影上:“那它是谁?”